面沉似听着几人吵了半晌的顾沅，转看他一。

    王逍睨目相视：“颅何以沉，莫非公心惴惴，夜间难以安眠？”

    卫崔嵬摇，扣指轻弹玉冠，“能扣的大帽都叫你们扣完啦。”

    王逍皱眉恼然相视。

    顾沅轻咳一声，给原本有机会成为亲家却终无缘分的老友使个，示意他莫再激怒这群人，缓声说：“顾某以为，国都可迁，文武官员可奉陛北渡洛。”

    阁中蓦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思议钉在顾沅脸上，惊愕到极。

    卫觎放的迁都之言, 本是留给南朝的一两难之题。

    建康方面若同意迁都，过了江, 迎接南朝君臣的便是卫觎的铁甲重骑, 家命尽系于他人之手，后果自然难料。

    倘若不迁都，则洛顺理成章落卫觎之手。

    而若如王逍之言, 派节度使去分权治政，一来有上一次北伐后失去河南之地的前车之鉴, 失了甲锐士, 是攻城易守成难，何况卫觎为人恣睢，不是个甘愿俯首称臣的料。

    但说一千一万，南朝迁都是最先被否决的一条路, 王逍以为至少在这一上, 众僚已成公识。

    顾沅却：“俗语虽有言, 驽恋栈豆, 丞相却莫忘江南虽好, 非我久居之家。汉人衣冠被迫南渡百年，南北正统之争更是相峙已久，而今洛收复，正值士气大振民心所望之际, 此时主洛，是重树君威, 稳固社稷的大好时机。”

    “太傅太乐观了吧，”王逍声冷, “莫忘隔江还有数十万唯大司之命是从的兵。”

    顾沅知他顾虑, 目光矍矍, 也不妨直言：“丞相大司公然请旨迁都为何，他便是算定了南朝君臣顾忌重重，不敢渡江。如此一来，他请主的名声邀足，忠良的姿态，又可以名正言顺主掌洛。公等决议，岂非正顺其心意？那么何妨反其而行之，趁着此时南北百姓民心踊跃，索大方御驾北归，有天人看着，他待如何，举起屠刀杀尽南朝文武官吏不成？”

    王逍沉不语，似有所动。

    顾沅见状接着：“而卫观白本又并非以嗜杀为乐，必不至于如此，他如今并无谋逆之举，江左岂能以疑罪而畏缩不前。过江后，某自会力劝卫观白奉人臣之节，保晋室不堕。纵有万一，顾沅于刃，誓死于诸公之前，诸公何惧之有！”

    卫崔嵬心中轻叹一声。

    江左文臣，唯顾楚泽是吾儿敌手。

    老顾是完全摸准了十六的心思，朝廷不迁都，对十六有利，一旦朝廷文武尽洛，反而节外生枝。

    顾楚泽知洛的意义非同一般，自古民众都有认庙不认神的传统心理，他们分不清什么正不正统，谁主洛、得洛鼎，在上地受人跪拜，那就是皇帝。

    这也是哪怕由胡人夺占洛，也能用汉人治国，也能稳住百年江山的缘故。

    可惜啊，卫崔嵬神凝沉，老朋友这一番同国休戚立保晋室的苦心，江左却不会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