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阶想以这方式给簪缨敲响警钟，让她学会心狠。

    却是在被救醒后，他方得知，女郎人去了山，药却送往了陵川。

    当时如有一潭冰兜浇在他上，沈阶周冷寒，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

    居谋臣之位，错料主君之心，是才智不足。

    一意孤行以死凌，是犯上。

    他们曾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不可以他自家私心左右主君想法。沈阶一心想让簪缨走上位，姻缘圆满，人生无缺，可粉饰得再好听，那也是他不可说的私心。

    早在蒙城他自作主张迫姜娘捡起那把刀时，簪缨已明确告诉过他，不为例。

    他割腕后死了便罢了，可他活来，就知簪缨很可能不会再要他了。

    他忽然心生茫然。

    傅则安、严兰生、吕掌柜等几个人稀稀疏疏地经过沈阶跪着的必经之路，随女君走堂中，看见沈阶，神各异。

    簪缨目不斜视迈门。

    “女郎，沈阶知错。”沈阶眉低埋，张开涩的咙认错。

    那扇门在沈阶前阖上了。

    簪缨从院到屋, 没给他一个字。

    沈阶跪着，缠裹厚纱的右腕隐隐作痛，他抬起狭发红的睛, 望着那关闭的门扉, 嘴抿。

    几位佐僚走堂中, 知晓的，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自古耿臣死谏，面对的多半是不听良言的昏君。沈蹈玉那么明一人, 又是这些人中跟随女君时间最久的, 他一死轻易, 却将女君置于何地？

    不过正因为沈氏与女君识于微末，非比寻常, 众人拿不准女君面如平湖之真实的想法, 是要弃用沈阶，还是继续任用。谋士之间关系微妙，无论求还是排挤，都由不得他们开这个。

    卫觎最是若无其事, 了门便挑中一张胡床的位置, 坐时, 无声地勾动手指，让簪缨也歇一歇。

    “虽说治疫有方, 仍旧不可掉以轻心。”簪缨在卫觎旁的几案后坐了，黄纱袖拂过他衣料上朗的护腕, 与卫觎缠的手指这才松开，示意先生们都坐。

    这小小厅舍, 俨然成了一议事堂。

    簪缨：“三川郡人员来往繁杂, 只怕周边城县还有溢散。山那边, 我留了华之萼与董和执理后续，二郎，再从幕僚中挑几名治事严谨的先生，执我公章文书，暂替周边几县县尹之位，每人分甲兵五十人，当地若有不服者，就地拘禁。公告，将治疫药方公开去，药材皆由唐氏药铺无偿供给，严令各地防疫。”

    她目光明利，环视周遭，调一遍：“若有因疏忽伤害人命者，不论是当地胥吏还是我的人，皆以渎职罪从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