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练达，如何看不簪缨的野心在哪里，而卫十六对她的纵容又近乎无限。

    “你们，当真想好了？”

    自古从未有女称帝的先例。

    若这位唐娘真有时运登临绝，他今日为印证自己的判断而使的所谓“刁难”，比起将来这名客将要面临的非议，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簪缨回首一笑，并不讳言：“凡事总有第一次，凡位总有第一人。刺史可有想过，世间男女对半而分，古今却从无女人称帝，也许这本，才是亘古寰宇最怪的景象。”

    “这时候，能不能不……

    离开前, 簪缨不忘指着梁麦向谢氏要人，“这孩我要带去洛。”

    她转对正在神仰望她的孩柔声：“从前照顾你的任娘一直惦记着你，她近日便要生产, 若见到你, 定会兴。”

    梁麦应是。犹豫了一，他轻声问唐姊姊：“谢太守对小多有照顾，我想同府君告个别, 可以吗？”

    簪缨听他有话想单独同谢止说，笑，贴地回避。

    她与卫觎走木兰陂, 卫觎没再让她骑，吩咐檀顺去备车。

    檀顺看着脸略显疲惫的簪缨，忙不迭去准备。

    清风拂过山岗, 人走茶冷的亭中, 谢韬又坐回座中, 一一地收起那局棋, 神澹渺, 不知所思何事。

    梁麦郑重向谢止作个揖, 谢他的照拂之恩。而后转向谢韬，躬：“小无知, 却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说，还请府君容谅。”

    谢韬温和地看着他，“说罢。”

    梁麦：“贞德末年，胡人的游骑突袭梁家村, 阿爹听到风声把我藏在井里，我侥幸逃过一劫，我的全家却都丧命于胡刀之。阿母和阿婶在胡匪闯前, 便上吊而死，满村邻里十室九空。”

    男孩睁着那双漆黑亮的大睛，“是唐姊姊救了我，帮我埋了家人尸骨。那座据说葬送了半村人命的尸坑，我没亲看到，唐姊姊帮我看过，我无法手刃的仇敌，唐姊姊帮我报了仇。府君，我活了来，可是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永远留在了那井里。我不懂事，却也知是唐姊姊和那位大司组兵打跑了胡人，那他们便是救了千万个像梁家村一样的地方，报了千万已经化为黄土的无名百姓之仇。

    “这件事，居在皇金殿里的皇帝不到，他们到了。那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皇帝？”

    小儿稚的角，问振聋发聩的言语。

    谢家父听闻，一时无言。

    梁麦将心里的话都吐尽，又向谢府君揖一礼，转朝着唐姊姊等待他的方向而去。

    这小少年的步伐越行越快，两袖鼓风，中忽然涌一汪泪，又被他抬臂重重抹去，心：阿爹，阿娘，孩儿定活一个样给您二老看。

    幛帘严实的车里，两个人正安静绵密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