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放开她。”◎

    车缓缓停在养心殿前, 陆嘉念攥团扇，掌心冷汗打了檀木手柄，磨蹭许久才一气, 步履沉重地登上石阶。

    殿难得的亮堂，所有帘幕尽数拉起, 日天光透过窗棂照来, 投在父皇明黄的袍上。

    他的气比先前好了许多，半白的发束起，不必扶着桌沿亦能站住, 眸中浑浊之褪去不少，只残余着浅淡迷雾。

    “念儿, 来，到朕跟前来。”

    父皇朝她招手，慈祥清明的笑容在苍老的面容上绽开，看得陆嘉念发愣。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儿时, 父皇时常这般朝她招手，当着所有人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昭示天这是他最尊贵骄傲的女儿。

    只不过, 夫人过世后, 父皇神大不如前, 日渐消沉去，本无心顾及儿女。

    陆嘉念心一酸，尽明知这是最后的温存, 还是一步步走上前去。

    “让朕好好看看”

    父皇枯的手抚过她的脸庞, 挲着她的手背, 底闪过赞叹的光芒, 如同打量一件让他满意的件，声音沙哑：

    “日过得真快，才年工夫，念儿就落得这般标致，是时候给你挑一门好亲事了。”

    陆嘉念脊背发凉，额角沁冷汗，悄然将手掌回来，僵地扯动嘴角，苦笑：

    “父皇上回不是说，儿臣年纪尚小，要多留几年再嫁吗？”

    “那是先前的事，你当时极力抗拒，还举荐陆言清为驸，没忘记吧？”

    父皇的笑容更加意味，越看越心悦地，呷一清茶：

    “你们投意合，如今他愿意用南越十四州聘礼，想必对你，朕会成全的。”

    陆嘉念心一，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脸庞血褪尽。

    那时急之，她蒙在鼓里才会如此。

    说那番话也是为了试探父皇，未曾想会成为他的利刃。

    但父皇今日面上的好看，她不好主动撕破脸，思忖之后讪讪：

    “话虽如此，父皇还是要替儿臣多留心。

    毕竟南越十四州非同寻常，不如等他送到父皇手里，到时候再赐婚也不迟。”

    “朕自有分寸，正是因为此地险要，他们越州一脉会折损颇多，所以同朕立状，待你嫁过去安定民心，两年之必定双手奉上。”

    父皇将一张着手印宣纸递到她面前，皱纹随着笑意加，仿佛了一场极为划算的买卖。

    陆嘉念接过卖契，反复看着白纸黑字，心底不禁冷笑。

    她曾以为，只有穷困潦倒的爹娘会为了几升米卖了亲生骨，谁知天家富贵，贪婪残忍更甚于贫民百姓。

    不过仔细思量，这张契约状未必是假，而是陆言清算得太准。

    他料定父皇心刺是宁国边患，亦知他淡漠亲，无论是谁，只要能解决疑难，父皇绝不会吝惜送个公主。

    若他当真觊觎帝位，认定坐上龙椅之人是他自己，那么南越十四州终究是他的，只不过拐个弯，让父皇多霸占些时日罢了。

    这笔买卖看似损耗极大，实则一分不亏。

    她现在嫁过去，定然不如当初招驸时尊贵面。

    日后陆言清以她夫君的份皇与前朝，打探笼络结朋党，便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