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可还记得臣？”他怀着不切实际的期望问她。

    他此时唤醒了她全尘封的恐惧，她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个毁灭了她的一切的夜晚。她怎么会那样天真，竟然以为自己素日的虚假意可以笼络得住他这样在尸山血海中炼的邪？

    “还是说，与我相较，连这样的废人也显得可亲起来了？”

    “除此之外，我再没有什么可以给将军了，因此也请将军不必再想。”

    “当然不一样。殿给我的心意，可有给这废人的半分真？”他继续质问她，“殿每次说我时，可曾觉得恶心？”

    究竟如何不一样？她说不。任何答案都让她觉得耻辱万分。

    “小鸾——”他恨自己在她面前的卑，他本不应当再去索取她的心意。

    她拿起那把夺去了不知多少人命的剑，默默站起来面对着他，泪模糊了她的双，使得她几乎看不清咫尺之外的他。哪怕是她这样的弱女，此时有这样的利在手，也可以取一位逆臣的命。

    “所以你要为了这个废人和我争执？”他问她，“原来殿素日的心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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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无需害怕，这是不疼的，只一眨的功夫，殿就还与圣上和娘娘相见了。”阉人沙哑衰老的声音安着她。

    “将军是否说过，无论如何  ，只要我活着、不离开你，就已足够？”

    “中贵人呢？”她睁大睛不安地询问，“你们会同我一去见父皇母后吗？阿姊呢？太哥哥呢？”

    许多面覆白麻的女尸悬在梁间，只剩她自己，颈里已被侍系上了白绫。

    她难得地在他的神中看到一屈辱和悔恨的影。

    五年，他得到了他筹谋的一切，却在此时第一次觉得心灰意冷。

    他笑起来：“殿生在秦之中十五年，可曾正看过这个残疾的弟弟半？”

    到了如此地步，她原本不应当再怒他。可是她越是绞尽脑思索着对答的策略，就越是觉得自己悲凉可笑。他明明只当她作复仇雪恨的纪念品，她如何还想着周旋他的受？连过去虚假意的五年，都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贱。她为何还要替他去维护虚假的表象？

图阻止他，“我不需要你这样。”

    她以自己那双笨拙麻木的手握那柄剑，掌心狰狞的伤痕合在剑柄之上，她心中无数的声音在啸叫：杀了他，替我们杀了他！就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让一切回到从前。

    “老们还要等着给诸位主人收殓后事，总要个日，”阉人弓着腰应答，“燕国殿要等到履行完毕崔氏妇的职责，太殿还有咱们的仇要报呢。不过……总是会来与殿相见的。”

    就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让一切回到从前。

    “这不一样。”她低声重复。连她也想不分明，她一时无法回答。

    她突然使尽全气力推开了为她尽命的侍，盲目地向着奔逃。他们尖叫着捕捉她时，叛军已经踏破皇后殿的大门。当那些侍倒在叛军的刀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他那双素日里明亮锐利的睛此时直盯着她。“请殿赐教。”

    “小公主。”他开。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对着她用这样狎昵不敬的称呼，她看见他的剑上还滴落着稠的血。

    像他夺走她的一切一样，他愿在今日把一切都偿还给她，连同他的命在，让他从这五年间的悔恨和自欺中解脱。

    卫渊佩剑，幼帝发一声嘶哑的尖叫。

    “不许这样唤我。”

    “这不一样。”她勉回答。

    “我是他的姊姊。”她低声分辩。哪怕他是浣衣人生来的为整个廷鄙薄的残废，他也是她的半个手足，是她所剩无几的血亲里最亲近的一个。

    她有些愧疚地侧过去，并不作答。

    霜雪一样的剑落在地上，发金属刺耳的震鸣。

    他有些恍惚地立在她的面前。“殿请。”

    那个陌生的逆臣提着剑一步步走近。

    “殿心目之中，我恐怕不如殿的婢。”

    “将军究竟要什么？”她抬起睛来直视着他，“果然是贵人多忘，国士难期。将军连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这真真正正是她离复仇最近的一刻。她在他边五年，了他的妻，了他孩的母亲，到今日，她的仇人终于心甘愿地把他的命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