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是记得的。

    未必吧。

    时隔八年，祁远章披袍，闲散地躺在竹椅上看书听风，想起姜氏，还是忍不住心一闷。

    她说的那些话，全是疯话，没有一句是能听的。

    她双手抱，哭了起来。

    祁远章凝视着她，透过她的睛，一直要望她心里去。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睁开朝他看过来，然后笑了，轻轻地说了一句：“真好，果然是我疯了。”

    只是她疯的，这般突然，这般厉害，实在令人措手不及。祁远章过了好些天，仍然觉得心里烦躁不已。

    过的是寂寞又宁和的生活。

    他的心，也该送上来了。

    那时，她脸上的笑容，是他多年未见的样。

    那之后，他曾反复多次回去见姜氏。

    空气里的桂香气越来越，日却是越过越恼人。

    祁远章叹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祁远章震惊之，夺过了她的药碗：“你分明，预言了那件事！”

    他明明听见她说了，她怎会不记得？

    他知，她在撒谎。

    人人都说她疯了，她便也相信自己是真的疯了。

    她牙关打颤，咯咯作响，像是惧极，连连摇：“是凑巧，定是凑巧……”

    他哪里还有心思过节。

    姜氏听罢，面一白，垂了帘，但嘴里还是说：“妾病了，说了一通胡话，如今已是记不清了。”

    她崩溃了。

    可姜氏，靠坐在床上，喝着药，摇摇说，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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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中秋，是有史以来，最让人不痛快的中秋。

    可姜氏脸上的神，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淡然。

    一碗碗药喝去，她终于也相信自己是个疯了。

    祁远章心如麻，无法理清，只能唤她的名字继续追问：“你当时，说我会死，你可还记得？”

    姜氏听得一句脸上血便更去一分：“妾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疯了。

    什么赏月吃酒，什么共度佳节，全成了放。

    他恍惚间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许多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一天看起来比一天更健康，更要好。

    她茹素，念佛，抄经。

    姜氏吃惊地瞪大了睛，仓皇间失手打翻了一旁的药碗。稠黑褐的药便蜿蜒淌了一地，散发郁的苦味来。

    那一日太微的事，仿佛是稻草，终于压垮了她最后的神。

    姜氏真的疯了吗？

    他想起那夜姜氏说的疯话，一张脸煞白煞白，近乎趔趄地跑去寻她。

    他举目往廊看去，不想一看却看见了那个不知为何折返回来的黄衫少女……

    一个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的人，不是疯，还能是什么？

    中秋过后，不过数日，他便听说夏王造反，领兵翻过了笠泽。简直像个笑话，怎么可能？祁远章不相信，可事实如此，容不得他不信。

    祁远章呼渐沉，脸惨白。

    她已经决不再提起那段日的事，他提，她也不应。几年前，夏王登基改国后，他去见她，她坐在荫，捻着佛珠，眉间却满是急。

    于是祁远章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夏王真的领兵翻过了笠泽！

    然而不他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