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这件事，顾大将军忍耐盘算了整整三年。

    永和二年，新帝基未稳，西北胡羌两族就迫不及待举起了反旗。当时北方已然安定了十数年，前任大将军方赫留的威名渐渐消弭，北边蛮夷觊觎新帝年幼无知，行事作风稚，难堪大任，加之大夏最年轻的首辅顾司翡一手政权在握，傀儡皇帝人人皆知。

    似乎风雨来，满城飘摇，为弱小羊羔的新帝本没有选择。

    满朝文武合议，将正南邵攻城的顾司镇急唤回京都，一路奔波自不必提，他甚至还洋洋洒洒大刀阔斧收拾了姚州、泸州的两拨叛军。

    大夏不得不与南邵暂时休战，这件郁闷事了不少人的心窝。

    顾将军倒是无所谓。

    抵京当日，他就被传召，顾首辅借着小皇帝的，向他达了皇令：

    领兵向北，不平反，不归京。

    要么提着两族叛军首领的项上人来叩赏，要么……把自己的人献来抵罪。

    首辅大人可谓是浩廉正气，明大义，不惜以唯一兄的命作保，为新帝上了一张无从置喙的军令状，也向全天证明：顾家永远是皇权忠实的拥簇者。

    于是，顾司镇这么一去，就是三年。

    离家前，他最放不的就是这个幼妹。

    京都百官人人皆知，威风凛凛的顾将军有个平凡、甚至较之寻常儿童更笨拙几分的嫡妹。

    养在闺，名声不显，但天资卓绝的庶兄却对其疼不已。

    少有人见过她的面，只是从顾首辅早朝时零星半的描绘中，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她的地位几何。人人都将来两位兄定是要为妹妹寻一门可靠到挑不错的亲事。这是自然，更别提顾琏月十三岁生辰那日，顾司翡专程为她拜见了新帝，为妹妹求了个县主封号。

    又两年，小皇帝竟然自发将其提上了郡主之位，许是为了承袭当年丞相夫人姜郡主。

    而顾大将军，差一就打不成这场胜仗。

    离京当日，琏月央着顾司翡带她上街送行兄。

    一斗笠作遮，轻纱绕，即便如此，顾司镇那双足以百步穿杨的锐眸清楚捕捉到了城门楼上矮小的影。

    似乎有一刹那，仙人临凡停驻他前，指着楼上那个少女，叹了又叹：

    你瞧，她可舍不得你。

    再一晃神，哪有什么仙人，哪有什么喟叹，不过是他万般不舍化为实质罢了。

    可他更清楚的是，只要他敢回，他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顾司翡会亲自押解着违抗皇命的亲兄送上法场，生杀予夺全凭小皇帝主。他定然会这么。

    往后是彻彻底底死路一条，往前也不见得多明亮。

    顾司镇没得选。

    关外三年，路途遥远，车迟慢，唯有草原上训熟了的鹰隼可以一用，携上顾司镇亲笔写的家信，扑棱棱飞往京都。

    顾首辅每每展开，目的只有那两行龙飞凤舞的字。一行是问候——问候琏月，一行是求——求的，也是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