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臻走这座位于法租界的小洋楼时，只觉得自惭形秽。

    她坐了一夜火车，从到脚都是压不去的酸臭味，引路的丫鬟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捂鼻暗自鄙夷，将这位自称是来投亲的少女认定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乡地方的小，穿着打扮尚还不如她们这些丫鬟洋气面。

    姚臻只当不知，饶是再不谙世事，也明晓寄人篱之时该谨小慎微些，且不说本就是这般敛的。

    在客厅端坐良久，丫鬟呈上的茶盏饮尽待续时，女主人才匆匆来见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家娮娮来了，可还记得小时候姑妈也抱过你呢？

    裹在一阵香风里卷过来的女人，睡到晌午才姗姗起，此时还披着睡袍。

    因一直低着，姚臻先看见的是女人涂着艳丹蔻的十脚趾，衬在白生生的脚背上，像红石榴一样晶莹。

    见过姑妈，姑妈安好。

    姚臻不敢多看，起迎上前去，屈膝盈盈拜，行了一个旧式礼。

    快起来，跟姑妈哪里需要这些虚礼。虽说这话，姚丽娜却没有伸手扶人的意思，隔着三尺远打量起少女来。

    二八年华的少女本该是最的年纪，却打扮得极是老气，素的全襟大袖旗袍上衫着浅青面裙，完全显不一曼妙的段，瞧得姚丽娜心里直摇。

    姑妈瞧着真年轻，父亲在世时常同我说，姑妈是我们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人。让直白地视线盯得张，姚臻努力找些话来缓解，手指不自觉搅上垂落在腰后侧的辫。

    哈哈哈，我还不知你父亲那人，他哪里说得来这样的话，也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嘴甜，晓得哄人开心。上了些年纪青不复的女人都喜听人夸自己容颜未老，不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奉承，姚丽娜捂着嘴直笑，歪倒一旁的沙发上，随即在看见女孩发梢上别着的白绢又变了脸，怎么着这么晦气的东西，你姑父不日要大寿，让他看见了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姚臻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攥着发连带那朵白握掌心里，小声解释：父亲刚走，我还在孝期····

    那老东西都死了三个月了，还给他守孝什么！

    解释的声音被怒斥打断，丫鬟见主人动了气很有地前来上茶想要劝哄，不妨姚丽娜突然抬手，一杯茶便连带着杯盏碎在了姚臻脚边。

    没的贱蹄，想死我吗？

    姚臻动也不敢动，听姑妈说着对父亲不甚尊敬的话，任摔落的茶盏碎片溅到脚面，索布鞋结实不至于伤到脚。

    丫鬟无妄被牵连受了这灾，蹲在地上收拾时，将那半片碎盏上盛着的茶叶倾到姚臻脚上，些可笑的报复动作，她也不动声。

    看来，姑妈家不太好待呀。

    姚臻有此认知，愈发觉得局促，也不敢再提和父亲有关的事，等丫鬟收拾好一片狼藉，重新给人上了清茶，姑妈才缓了神重新同她说话，兴致却不似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