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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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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落胎不是意外,而是你父亲和你动的手?」想起那仅有的,屈辱至极的一夜,关素衣平淡的心骤然掀起风浪。说来可笑,嫁赵家五年,赵陆离从来不碰她,只一次也是在喝得烂醉如泥的。至如今,她还记得他上令人作呕的酒气与不停迴盪在耳边的,充满意与愧疚的一声声「叶蓁」。他把她当成了缅怀亡妻的替代品,而这替代品还想生,妨害原女的利益,自然是容不得的。

    用剪刀修了修苇絮,关素衣自嘲而笑。多么怪诞而又可悲的作品,一如她的人生。倘若当初能够和离该多好?明知赵家是一滩臭不可闻的污,她却走不得,亦留不得,只能睁睁看着自己溺毙。角余光瞥见桌边的几本书,她终于怨愤的表,将它们抛煮茶的火炉付诸一炬。

    少年听见嘆息,心中愧疚愈盛,迟疑片刻终是忏悔,「母亲,儿当年错得离谱,不该听信叶姨娘的怂恿,污衊你与许夫有染。儿脚虽然废了,可叶姨娘也讨不了好,有父亲在,镇北侯的爵位依然是我的,待我当了世,定把你接回去侍奉。」

    罢罢罢,碰上如此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落得今日这个场当真不冤。关素衣摇轻嘆。

    很快,少年便给了答案,「我娘就是叶婕妤叶珍。她不是我娘的孪生妹,她本就是我娘。为了荣华富贵她竟抛夫弃,可恨我爹跟我明知实却还帮衬她,甚至为此害了你腹中胎儿,又以失贞的罪名把你发到沧州。她既已改投他人怀抱,为何还要霸着父亲不放,为何要让我,让我蒙上如此不堪的世……」

    凉亭外秋蝉嘶鸣,倦鸟纷飞,关素衣发了会儿呆,这才把在瓶里的金一朵一朵?来,换成扭曲的荆棘与凋敝的芦苇。荆棘的尖刺扎破指尖,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却彷若未觉,表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淡泰然。

    落了胎反倒是件好事。关素衣抚摸平坦的腹,只觉埋在心底的歉疚与遗憾苦痛,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素衣朱襮,从于沃」,素衣洁白,品行纯善,这是祖父对她的期许,虽落赵家这个泥潭不得解脱,她终究没沾染半污秽。这个孩并非未来的希望与寄託,而是罪孽,不来也罢。

谋划,殚竭虑,却原来在他们心里,这便是坏的。

    少年由低低哽咽变为痛哭失声。他的叶姨原来心狠手辣,冷血无;他崇敬的亡母原来贪图富贵,抛夫弃,若设地地想一想,关素衣也该哭了。但她在意的却不是这段匪夷所思,荒唐至极的丑闻,而是中间那句话。

    另一名丫鬟拉了拉妹,让她别再多话。如果夫人早生五年,碰上赵家这群奇葩,早就和离改嫁自顾逍遥去了,哪还有今日?若不是徐氏理学的盛行,若不是《女戒》、《训》等书的风靡,夫人何至于被囚禁在此不得自由。她若和离改嫁便等于坏了族中妹的名声,叫她们日后婚事无着,孤苦无依,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些假学们当真害人不浅!

    你娘?关素衣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赵望舒的娘就是赵陆离的原夫人叶蓁。她没死,怎么可能?赵陆离恨不能随夫人一同往生再续前缘,若她没死,他怎会不去寻找,又怎愿另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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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一切,关素衣平静的面庞终于碎裂,一字一句缓缓问,「我可有对不住赵陆离,对不住你,对不住赵纯熙的地方?你们为何要如此害我?好一个家风清正的镇北侯府;好一个品行洁的原髮妻;好一个贤良淑德、备受帝的叶婕妤,却原来男盗女娼,行同狗彘!」

    少年又羞又愧却隐隐觉得快意。男盗女娼,行同狗彘,骂得真对!也只有母亲才最有资格这样骂。他心甘愿地跪了去,原以为母亲定会失控宣洩,却见她忽而轻笑摇,竟迅速恢復平静。

    说到此,他珠变得通红,双拳也用力握,发骨裂般的「咔哒」声,彷佛隐忍着莫大的屈辱与愤怒。犹豫又犹豫,踌躇再踌躇,他咬牙挤一句话,「母亲,您知吗?我娘没死!」

    这一日之后,许是觉得活着没了盼,关素衣本就不太康健的迅速衰竭,大限将至之时,她似乎听见赵陆离和赵望舒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和悲痛绝的忏悔,却只留一句「惟愿上天地、来生来世,永不復见」。

    丫鬟惊叫,「夫人,这些书您不是天天翻阅吗?怎么说烧就烧了?」

    父不父,母不母,,赵家岂能不?关素衣早已预料到今天,却没想其中还隐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当真叫她大开界。她不稀罕少年的忏悔,也不愿他宣洩悲愤怨恨的工,正想使人将他拖走,燕京赵府却来了人,将伤未癒的大公抬上车飞快离开。

    「我半生悲剧大抵源于此,岂能不烧?」关素衣盯着猛然蹿升的火苗与烟,眶酸涩,泪意渐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