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嫁

    关氏族人原以为关素衣与镇北侯的婚事泡汤了，哪料皇上竟直接旨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一时间欣喜若狂的人有之，忐忑不安的人有之，嫉恨难平的人亦有之。但大家都不敢表心的真实想法，纷纷摆和乐的模样，跑去向关老爷喜。

    由于镇北侯府得，婚期就定在月中旬，把仲氏急得够呛，一夜过去便了满嘴燎泡。关家本是耕读世家，在原平老家颇有几分田产，但关老爷执意要上燕京，仲氏不得不变卖田产筹集盘缠，一路上已经用掉七七八八，购置宅邸后已所剩无几。若女儿嫁的是普通人家，倒还有时间准备，但镇北侯府乃朝堂新贵，有权有势，她手里那东西也就不够看了。

    为此，关老爷和关父把自己的私库都掏空了给仲氏，连远在原平的母族亦託人带了不少财。即便如此，想要让女儿风风光光嫁，却还是差了一大截。尤其过门后还有一个晒嫁妆的习俗，镇北侯府请来的宾客定然个个世非凡，会不会因此更加看轻女儿？女儿日后能否在婆家站稳脚跟？

    仲氏越是胡思想越是寝难安，短短几天髮都愁白几，关素衣却还优哉游哉，不以为意，该吃吃，该睡睡，神反而比以往更好。所幸关氏宗族规矩森严，人心齐聚，纷纷送来添妆，这才稍微缓解了仲氏的窘境。

    「弟妹，咱们依依嫁侯府可是攀了，你抓时间教她一儿规矩，免得丢人现。也是她命好，上辈烧了香，这辈才会被赵侯爷看上，可千万得谨言慎行，恭顺谦卑。若还像上回那般无遮拦地撞辈，说不得哪天就被妻了！」上次被关素衣撞过的二婶娘酸溜溜地开。

    此时的女人虽然还未被后世过于极端的贞观所束缚，也不乏权势滔天者，但在庶民当中，地位却并不。男人若厌弃了妻，无需任何理由就能将之扫地门，且还不用归还嫁妆，此为「妻」。听上去似乎惨了儿，被「妻」的女也会受乡邻嘲讽，却也只是一时，等风波平息后找个人再嫁并不难，大家也不会总揪着前事不放。

    然而在徐氏理学盛行之后，便随之产生了所谓的「七七不」，听上去彷佛保护了女人的权益，还规定嫁妆归女所有，男方不得动用，却也只是为男人的负心薄倖披上一层悲悯的外衣而已，实质上却把所有错归咎于女人，反倒令她们境更为艰难。

    公婆不喜，休妻；无，休妻；阻挠夫君纳妾，休妻；擅自动用夫家财，休妻；多说几句閒话，休妻……自此，女人完完全全成了一个件，喜的时候摆一番，厌恶的时候随手丢弃，而千般不是万般罪责，却要女人独自承担。更可怕的是，被休弃之后她们将要忍受达一生的鄙夷与辱骂，莫说改嫁，便是自戕都得不到解脱。而她们的嫁妆，能要回来的不过寥寥几人，余者大多以养育儿女为由被夫家霸占了。

    说到「妻」，关素衣抄写嫁妆单的手停了来，一双漆黑邃的眸定定朝二婶娘看去。仲氏亦极为恼怒，斥，「嫂，依依还未嫁，你就一一个……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自书香门第，并不擅骂人。

    二婶娘被几位妯娌暗暗拉扯了几，越发不忿，「难我说的不对？看看你家这破木堆成的宅院，再看看金碧辉煌的镇北侯府，依依这丫没见过世面，别刚跨人家门槛就被惊得走不动儿，届时可就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