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季翔」二字，赵纯熙就想到了那人对商女的漫骂，本就难看至极的脸越发惨白。赵陆离却从中窥见许多玄机，不由陷沉思。

    关素衣用指尖轻桌面，发有规律的哒哒声，左右看了看父女二人的表，继续，「后宅的一微末伎俩，却足以扳倒一位权臣，于是才有了&039;娶妻娶贤&039;的先祖遗训，也有了&039;妻贤夫祸少，孝父心宽&039;的市井俚语。看账、查账、算账、人往来，均是主母宗妇必须掌握的技能，你固然可以驱使仆去，然在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况，又如何能保证不纰漏，不被糊？你若是觉得我让你学习算术、中馈，是玷污了你的清，折损了你的傲骨，那便罢了，我立刻将嫁妆还给你，你只自个儿去打理。」

    说着说着，她从赵纯熙手里走算盘飞快拨，屋里只剩算珠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她说，「从一加到九十九，得数四千九百五，很难吗？况且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两两之数相加，得九十九个数再减半……」将推演过程一一写在纸上，她用笔圈答案，语重心地嘆息，「琴棋书画只能用于陶冶，真正掌家，还得学些过的本事。宗妇主母要能教导女、侍奉公婆、打理俗务；外能辅佐夫君、参与际，而邀献媚之事，只有低贱的姬妾才会去。她们那些人，哪一个不通琴棋书画？和她们去比岂不自降份？」

    看赵陆离羞愧不已，赵纯熙羞愤死，关素衣才结语，「我为两个孩考虑，却没料在侯爷里竟成了心怀叵测之辈。我没有看不起叶家的意思，但叶家的家教，还是不要带侯府为好。来人，将窦氏压去杖责五十，教教她何谓尊卑。主母说话，她一个婢竟指指戳戳，凭空污衊，若将来跟随大小去了夫家，又当如何？我是赵家妇，尚能容忍一二，旁人岂能宽宥？届时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记大小一笔，久而久之定会坏了夫妻分、婆媳分，女分，哪还有和日可言。」

    屋外的使婆立刻跑来，把大惊失的窦氏押去。

    赵纯熙还沉浸在关素衣看似谆谆教诲，实则极尽贬损的话里，待回过神来时，却听父亲厉声喝，「差毁了熙儿一辈，五十怎够，再加三十！听了夫人的话，我真是醒醐，倘若你不说，真不知熙儿日后嫁去会有何遭遇。我不懂宅俗务，母亲年老衰，力有限，日后还需夫人多多费心，之前是我失言，夫人莫怪，能娶到夫人，真是我三生有幸，亦是熙儿和望舒福缘厚……」

    面那些真诚致歉的话语，赵纯熙已经听不见了，因为羞耻、愤怒、无力、后怕、不甘等绪正在她心剧烈翻腾。即便恨透了锋利的关素衣，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理。她差一，只是差那么一，就被爹爹的教导蹉跎一生。然，她也并不能苟同关素衣的所有观，谁说邀献媚只有低贱的姬妾才会去？娘亲不正是凭着那些本事爬上婕妤的位？来日谁贵谁贱，谁输谁赢，现在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