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亲所见，亲耳所闻，彻底令白济安对所谓的仙门去魅。

    说什么神仙？若这些人当得了神仙，那这世上不要神仙也罢！

    白济安难得愤怒起来。“今日你要为大局牺牲琅嬛一人，明日便能牺牲三人，后日便能牺牲百人，再往后呢？”

    “若百万人与数万人之间抉择，”白济安疾言厉，“你又能面不改牺牲这数万条命吗！”

    白济安这一席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如凭空一惊雷过，凌守夷睫一颤，也不知有没有把话听去。

    老白这一顿嘴炮说得不可谓不好，夏连翘心也十分忐忑，她不太清楚没把凌守夷打服之后，这顿嘴炮的威力到底还能不能如原著一般大。

    但她又隐隐觉得前的凌守夷，早已和原著那个凌守夷有了儿不同。

    说她自恋也好，大言不惭也罢。夏连翘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凌守夷。

    很奇怪，她总忍不住相信此时的凌守夷，恐怕，想拦她们的决心没有那么烈。

    正如曲沧风所说，仙门已成定局，李琅嬛已经失去“筏”的作用，凌守夷放不放她一条生路都无碍于大局。

    她正迟疑间，孰料，凌守夷竟没有再看白济安、曲沧风以及在场任何一个人，反倒是将双定定地望向她。

    凌守夷：“你也是如此作想？”

    夏连翘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小心斟酌着措辞，一字一顿，“我只知晓，仙贵生，这世上众生万灵本无价，你此前也说过胎生卵生于你并无任何区别。”

    “牺牲一人之命换取百人之生机，此举其实已经是将人之命放在台面上衡量价值。”

    她仍不能狂悖评判孰是孰非，电车难题本就无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她今日此言，也不过仅仅只是想挽救朋友的命而已。

    如果非要让她来回答，她的回复恐怕更加天真和理想主义。

    她嗓音涩，好不容易一气说完，凌守夷却又没动静了，似乎再度陷思索之中。

    夏连翘心里焦急。

    到底怎么样，倒是给个准信啊。

    过了好一会儿，凌守夷倏忽抬，“好。”

    少年双如冰玉，语气沉稳而静定，“我答应你们，放你们走。”

    “小凌？！”

    “师尊？！”

    “凌冲霄你！”

    在场众人始料未及，皆是一震。

    就连夏连翘也愣在原地没想到凌守夷会改得这么快。

    凌守夷目光不躲不避，静静与他几人对望，浑不在意几人中震愕之。

    若说他是被曲白二人说服却也不尽然，自白济安闯仙门之后，他便预料到有今天这一日。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会生生受白济安那一剑光。

    凌守夷格虽执着倔，不撞南墙不回，却也不是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之辈。

    这些时日来，事实历历摆在自己面前，孰轻孰重，孰利孰弊他还是分得清。

    在赶来主殿之前，他已经破解风殿禁制。

    势这般严峻，再想要转圜争取，名正言顺踏风殿无疑于天方夜谭。他前些时日就已在私推演风殿禁制。

    今日方才破解，便听闻白济安闯岛，这才匆忙赶来。

    至于风殿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凌守夷目光轻落夏连翘颊侧，描摹她鬓角廓。

    他自会亲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