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柔和甚至是有些弱气的声音说：“是的，我是的。”

    那是薄郎的声音。

    他的回答不啻平地惊雷，话音刚落，刘斐、蔡乐乐和谭凡毅等人便倏地扭循声朝来人望去。

    薄郎捂着肩上的伤，一瘸一拐，脚步虚浮，艰难地走近众人，开再次字字清晰地重复：“我就是凶兽薄鱼。”

    这句话说来后，薄郎就像卸来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吴煜、谭凡毅和刘斐却变张了，还将手上法琵琶和银剑，时刻准备迎战一般警惕。

    “抱歉……欺骗了你们。”薄鱼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改变，歉然苦笑，“但我没有恶意的，我也真的没有害过人，我只是……有些害怕。”

    “我看到你们杀了合窳和雀夫人，我怕你们也杀掉我，我就想……要是你们死了就好了。”

    “对不起呀……”

    青年一声声、一句句，小心翼翼地和他们歉，即便浑沾满污血，他也还是那样的漂亮。一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一只桃如被洗过似的乌净，浸足了懵懂无知，哪怕亲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会给人间带来灾祸，正修士必要诛之的凶兽，只要看着这张脸、这双，旁人就很难对他狠心——尤其是当人们知，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以后。

    妖客栈这个副本设计最玄妙的一在于：只有当凶兽对人产生杀意时，凶兽们所应的灾祸才会现。

    薄郎大概是所有凶兽中最为弱的那一只了，他没什么自保能力，又胆小、怯懦，遇上比自己大的掠者只会可怜兮兮地求饶，并在心里祈祷：他们如果死了就好了。

    这样想有错吗？其实是没有的。

    如果你在森林里碰上一只要吃你的老虎，你肯定也会希望老虎死了就好了，因为这样你就能活来了。

    这是求生的本能，仅仅是想活去罢了。

    “在来妖客栈以前，我没怎么见过雨。”

    薄郎呶呶了许久的歉，见参与者们仍是默不作声，眸光便黯了些，他悲伤地望着窗外的雨，像是在看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宝：“因为我在地方，不会雨；过的池塘，都会涸。”

    “我不知这是为什么，明明我也是鱼呀……我一直想到里去，我也应该生活在里的。”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我是凶兽，我活着，就会带来灾祸。”薄郎收回望雨的目光，哀声，“你们修之人，要维护苍生，所以你们要杀我是应该的。是我不该贪生，不该逃。”

    那一刻，从青年上传递而来的、几乎凝为了实质的郁绝望，染了所有人。

    它就是像是一颗挤的沙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带来疼痛，存在得无法忽视，因此纵使朱厌死了，再无凶兽能够影响他们绪，他们也依旧不可避免地共了薄郎的哀伤。

    百合摇摇，哑声：“没有这样的理……”

    “天命如此。”薄鱼一个认命的微笑，悲凉，“百合，谢谢你曾愿意信我、护我，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人死后会回，妖死后也会吧，我死后……也可以么？”

    百合红着告诉他：“可以的。”

    “那辈我不想再凶兽了，我只想一条鱼，一条能够活在里的普通小鱼。”

    薄郎趔趄着往窗那走去，里的泪凝为珍珠：“真好看啊……这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