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霖“哦”了一声，再一眨，一秒，他眶中若漆的瞳，骤然间便成了晶莹如雪的一片白。

    陈玉清望着这双屈膝蹲，与沈秋霖平视，讶然奇叹：“天姿英断，渊识绝人，他有这般异禀，也难怪……”

    “太难。”

    谢印雪骤然停步转，却如照镜一般，看见的依旧是空旷寂寥的茫茫

    他撒了谎：“不会的。”

    沈怀慎抱着沈秋霖，低声说：“阿霖，给七叔叔看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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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在沈秋霖、沈怀慎和陈玉清三人后走病房。

    小鬼在沈秋霖背后嘀嘀咕咕：“我死的时候，我爸爸妈妈脸上就是这表。”

    后来，尚未改名，还叫“沈秋霖”的谢印雪被检查患有神经母细胞瘤危第四期时，他又这么哭了一回。

    谢印雪前灰雾渐，后却忽然传来陈玉清的轻声叹息：“山，总会有再相遇的一天。”

    沈怀慎嗓音更哑：“所以我倒愿他……平庸一辈，哪怕碌碌终生。”

    沈怀慎一夕苍老的嗓音随其后：“不必再相逢了。”

    沈怀慎不是个好父亲。

    他亦不知晓，他这六亲无缘，刑亲克友的孤星命格，究竟是始于拜玄门的那一刻，还是始于他降生的那一天。

    谢印雪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而病房外不是医院的走廊，是一条看不到尽的路，沈秋霖、沈怀慎和陈玉清三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快，谢印雪也加快脚步，却怎么都追不上他们。

    可其实那时沈秋霖觉得活不到一百岁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让沈怀慎那么难过。

    “你爸爸看上去很难过。”

    “那、那你……愿意跟着玉清师父去明月崖吗？在那里，你能活到一百岁哦……活得比爸爸还要久。”

    谢印雪有时会觉得应当是后者。

    陈玉清叹着气起，他知沈秋霖聪颖早慧，有些话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便只对沈怀慎了，委婉：“你好决定就可以。”

    年纪还小沈秋霖跟着他学坏了，也撒了人生的第一个谎，他说：“那我愿意去。”

    “我一直在旁边和他们说话，让他们别难过啦，我都没有哭，他们也不要哭了。”

    彼时沈秋霖堪堪三岁，却见沈怀慎这么哭见过好几次。

    比如接到解忘寻死讯通知电话的那天，沈怀慎就是这么哭的，他连夜赶过去，不眠不休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结果他明明还活着，沈怀慎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哭得跟他也死了一样。

    说着让沈怀慎决定，沈怀慎却蹲在沈秋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肩问：“阿霖，还记得爸爸之前跟你说的，你能活到一百岁的事吗？”

    沈秋霖望着他通红的双，说：“我记得的，爸爸。”

    直至今日，谢印雪都分不清他们一家三人中，到底是谁要更不幸一些。

    沈怀慎不会哄孩，不会笑又要勉，他都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有多扭曲，比起笑，更像哭，短短几句话讲得断断续续。

    小鬼的声音低落去：“但是我死了，他们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他想，趁他还没死，趁沈怀慎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得赶让沈怀慎别难过了，所以他看到沈秋霖问沈怀慎：“爸爸，如果我说愿意去，你还会这样难过吗？”

    他形单影只，踽踽独行，路途中岁月光又不知过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