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后爬上如此位，最是知礼数，贵妃娘娘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将楚引歌单拎来，且画师以手为工，哪需要凝睇脸？这是在为世爷相看罢。

    他往前一步，笑：“贵妃娘娘所言非虚，楚编修笔生，她闱时的那副《卞山秋图》到现在还广为传颂，工笔写意诸兼备，得此画师，实乃画院之幸。”

    曲意逢迎之态，全然不似方若训楚引歌时的那般刻薄状。

    娴贵妃怎会不知他在刻意讨好，笑：“赵掌院如此机警，若是令郎能习得半分，恐今日就不会在矿地了。”

    她早间就听闻了世爷去了御史台掺了赵满一事，就愈发好奇，她这个弟弟为了被人怀疑是故作纨绔，向来离中是非甚远，这是瞧上了怎样的一个可人，竟能为她到如此地步，现一看，明白了几分，除了姣好的样貌，林风致的气质是旁的女比不了的。

    娴贵妃见掌院面发白，也不再顾他，对着众人言笑：“诸位画师也不必拘礼，想必大家也知本今日所来的意图，那就话短说，成童礼是皇族大事，为了以示公平，本想了个法，题寻师，画作最佳者优胜，诸君有何疑惑，皆可问之。”

    娴贵妃眉目盈盈，语气柔和，丝毫未有贵妃的架，便有人放胆问：“贵妃娘娘，那何人来判决？”

    众人皆看向贵妃娘娘。

    她扬：“这是四皇的成童礼，自是由四皇来决断。”

    众生哗然，四皇才年仅十岁。

    但楚引歌却觉此法甚妙，无论谁来评，所赢者皆会受到颇词，怀疑他送了礼，怀疑评判有把柄在他手上。唯有四皇，年岁尚轻，正是仅凭自己的喜好决断的年纪，不受他人扰。

    娘娘边的太监站：“现请诸君挪移画室，贵妃娘娘要公布考题。”

    画室，一人一案一宣纸。

    只听娴贵妃柔声：“开时本随太后去净慈寺礼佛，在山脚时，所见草木葱荣，绿波翻涌，寺庙隐在其中，此景生动难忘。遂今日就已‘山藏古寺’为题，还劳烦诸位画师妙手，让本能再次大饱福。”

    山藏古寺，这倒是个好题，楚引歌提笔沉思，山好画，古寺也易描，但症结在于“藏”这个字，画是显，藏是隐，以画绘藏，难上加难。

    但好在时间充沛，娴贵妃给了一整日，毕竟画题不同于其他考题，还可翻阅经史集，它得靠平日的积累，还有当的灵醒才思。

    娴贵妃吩咐在值前会派人来收画卷后，便缓行离开了。

    日渐西移，到了未时，离卷只余两个时辰，楚引歌依然无所绪，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要白卷了。

    她其实有许多想法，譬如古木参天中寺院红墙一角，譬如桑榆树影之，寺院檐上有缕缕香火直青天，但这些，她都认为不够“藏”。

    楚引歌懒懒地坐在木椅上，执笔支颐看天，一碧万顷，云雀腾飞跃。

    她蓦然地想到那人请她吃午膳的那一日，不知天是否也如今日这般蓝湛湛。想必是的，她记得地上有两影在靠近低语。

    她想起他说，她的掌中雀叫白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