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后，陆昭换乘抬辇。虽然陆昭所任的女侍中为保太后属官，但由于奉的是皇帝诏命，此番便依礼先宣室殿拜谢魏帝。

    此时，宣室殿的议事初毕，刘炳，言新上任的女侍中陆昭已等候在外。魏帝笑对左右：“本朝以降，女官皆以清贵为要，唯女侍中、女尚书二职，参知政事甚多。所任者品第一，才学也要众才是。”

    众人听了皆附和。

    魏帝继续：“今日诸公皆在，学问也都在朕之上，朕便设一题，卿等为朕参详一二。若陆氏果然有菁华可取之，再令她去乐拜见也未迟。”

    在场者不乏以家学典论而见的名士，譬如王峤，其家在文学上素有底蕴，族中著有文集者便有数十人，即便无著作传世，亦有文章芳青史。其中还不乏擅书法、音律之人，王谧擅阮，王谦所承书，更是空前绝后。而薛琬所的河薛氏，也有“世擅雕龙”等诸多雅名。

    众人相顾，嘴上只言不敢，中皆有一不可言说的意味。

    历来女侍中选任，虽然也有考试，但不过书法、史学、礼仪三项。最后由保太后与皇后前当面讯问，以钦女侍中、女尚书、女史三职。

    但皇帝此番要试才，以众人为考官，所设标准较之以往已不知几许。且所设题目仅有一，这一所之意恐要非比寻常，一旦答错，不仅再无机会，亦要在众人面前难堪，陆家声名也会大损。不过对于魏帝而言，陆昭所答哪怕有一丝纰漏，也是百益一害。如此一来陆昭先前征辟不就，便是不识抬举，对于烈火烹油之势的陆家，往后更容易拿。

    魏帝对刘炳：“去取左阁存放的那笺纸来。”

    陆昭在殿外而立，许久才见刘炳来。只见其手中捧着一只小叶紫檀的托盘，托盘上置有一张十寸见方的纸笺，白欺玉板，丰腻如冰，上书“至人”二字。

    只见刘炳微笑：“此为御试之题，请县主作答。”

    陆昭早预料到此次禁中面圣并无那般简单，却未曾想到魏帝竟然以这方式来考校自己。这题方式在前朝并不罕见，前朝崇尚老庄玄风，九品中正制对于人才的品评考便多以极简的字来让应试者自发阐论。如今，这考评方法虽已不用在选官上，但依旧是世族名士之间盛行的风雅游戏。

    陆昭自然明白魏帝以这样的方式来考校本已无什么善意可言，行思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家遭受诸多非议。但凡事必有两面，若自己能完答，则无异于在才学上已受到以男为主导的圈层认可，日后在诸多政事上发声，也会事半功倍。想至此，陆昭便专心思考魏帝所拟的题目。

    至人在家之言中，指超凡脱俗，无我之境的人。其义首于《庄》，《荀》中亦有所录，不过诣在修德。陆昭认为，魏帝给的考校应是考虑了南人学风多尚老庄，且陆氏本奉已久，因此给定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议题。即便魏帝有心考校的是荀学说，自己以庄言论回答，在如此盛重的场面，魏帝也绝然不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