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沉沉关上，元澈才向帷幕后的几名宿卫挥了挥手，仅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我没有为国，昭昭。”

    暮之月，服既成，龙舟泛泛随着白浩浩开往渭之畔。太随百官游弋河山，或击棹清歌，或鼓枻行酬，而护军将军陆归与北海公元丕各遣两千人随侍岸上。待呼船登岸后，众人重新列队，而后一同开往东郊的禖祠准备行祭祀大礼。

    《周礼·月令》有载，玄鸟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郊禖，天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郊禖之前。

    此次授弓之礼由太常宇初主礼，元澈与陆昭俱着礼服。禖祠虽对民间开放，但不乏皇家面打理，外院皆终桃树。是日和，已是开匝树，莺满枝，正值桃季柳时，礼乐将游丝断，只觉满苑绿帻照耀，紫燕陆离。

    元澈拾级而上先从宇初手中取一弓，随后陆昭则在女史的引导取过革制的弓。元澈见她在禖前那棵大的桃树伫立片刻，一阵清风拂过，袂映空而舞，一时间便只闻得象筵鸣宝瑟，前的金瓶玉镜皆光影迷离，如泛羽卮。

    “太妃……”女史在陆昭边小声地提醒着，反倒把元澈的思绪惊动。

    陆昭回神走上前，双手奉上弓，目光却越过了元澈，落在禖像上。禖男相女，丰腴，双襟对开，衣袖慵懒地垂在了微微隆起的腹，在他托起的右臂，有一个小小的婴孩。

    红忽然涨满了陆昭的耳，她从未直视过禖像。由于张，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将弓抠，指甲在革上陷了一弯弯印，一如她刻在他上的那些暧昧的印记。

    元澈暗暗用力将弓往里装了几回，却都碰了一般装不去。天授弓礼的革用的都是革，大小也都是量订造，不会这差错。一时半刻间，不仅宇初疑窦丛生，面观礼的众人也心生讶异，不过是因为臣僚不敢明目张胆地抬看罢了。

    “昭昭，你不要闹。”元澈扳着嘴型，用极轻的声音哄着。

    陆昭只觉得目眩，想起了每一次溺一般的窒息，想起了同样在耳边盘桓的气与促。血与在她脑海中翻涌着，似是要对以往对方的攻城略地加以还击。她猛一用力，弓上的革扣竟卡在了弓弦上。

    元澈被这力冲撞得差失去平衡，好在他常年习武，很快稳住形，才不至于在祭祀礼上丑。角弓由动骨制成，十分沉重，元澈随后借着这力，稳住了弓面那双手，才将弓箭重新封装好。

    旁边的女史并没有发现藏在弓面的小动作以及两个人之前的波涛暗涌，忙赶着接过了收纳好的弓。随后元澈依礼将箭矢也陆昭所奉的箭筒中，这一次倒没有先前那般费力。

    郊祀礼既成，整个游宴却还没有结束。元澈与陆昭以及百官在郊外行营中再换上时服，男则朱服，女则锦绮，粲烂耀目。随后一众人稍稍散开，架楼台歌榭，渭河对岸也允许一些民众靠近过来，君民一在渭畔戏濯足。又设曲觞，边设席障，茶与，供众人诗作赋，雅歌宴饮。

    外不便行兰汤沐浴，女官与侍们各取了香蕙兰苡泡泉中奉上，而后将一条绿的柳枝予太手中。元澈先了盆中，随后走到陆昭面前，顺着一捧乌云洒洒。河畔风冷凉，几滴甫落，陆昭不由得闭着睛瞥了瞥。那滴有的顺着鬓角香额，又有如寒一般缀在眉梢角，愈发让他觉得容仪，坠巫山早已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