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湓城垒向东望去，可见沔与江横汇，分野间闪耀着淡银的微澜，疑似万箭飞，而一弯月犹如一张拉满的弓。

    此时的湓城的东北角门，士兵正将急征调的几张床弩拆卸城。寒风烈烈，一面红旌旗卷夜空，向豫州方向飘去。众人的目光有些滞涩地望过去，没有人再发一言。整座城池早已如箭雨弓之狼狈的猎，颇有些狐死首丘的味了。

    接着，郊野临时搭建的望楼有嘹亮的鼓号响起，众人便渐渐麋集登上城楼，望着远沔上的那片缓缓移动的黑影。

    上清尘般的薄雾，渐渐为船桨与云帆划破，其间有耸的楼船，亦有艨艟舰。打浆声与浪涛声混在一，逐渐驰近，好似钱塘大。不知过了多久，铁甲与刀光终于穿破雾中的海市蜃楼，显原本的狰狞。

    吴玥登上孤城，望向此景，而后微微昂首，上淡金的兜鏊，眉与目不曾褪去那份镇静与毅：“令全军，准备作战。”

    遥远的轰鸣声透过云与月、清浪与浊浪，犹如地震一般传至帝王的床榻。大魏国史中从来不缺这程度的战役，元澈发现并无人汇报军，因此只是略翻个，继续和衣而眠。然而这一夜似乎有一不一样，无论元澈的心如何镇定，隆隆的声音如同绞绳一般加于脖颈与脑后。

    元澈起，命人灯，几名直事侍奉，周遭却忽然静的可怕。

    “苏刺史那里有什么消息？”元澈胡了一把脸，问。

    一名亲直上前：“回陛，扬州已有回信，陛睡前已经看过了。”

    元澈行至书案前，展开军书。去信上他写“诏扬州刺史苏瀛监征讨武昌诸军事，与南蛮校尉王佑共救之。”而回信上是苏瀛的笔迹，“臣已遣南蛮校尉王佑两千人，量宜赴援。”

    “量宜赴援……量宜……”元澈喃喃自与，半晌后横眉一凛，，“再传令促。”

    军令发两个时辰，元澈依旧守在灯前，而苏瀛也迅速给了回复：“臣已兵至石城，如今湓、鄱二城皆急，扬州境广，臣所领兵不足分御。鄱近，城小兵弱，臣与王佑先行救之。”

    元澈读完，慢慢坐：“好啊，好……引武昌重兵分豫州、江州，陈留王氏得还王谦，苏刺史得问责征东将军之失……二人媾和之速，着实令人咋啊。”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几名亲直面面相觑，还未言宽，便听皇帝吩咐：“去，把宋书那卷《索虏传》找来。”

    几名亲直脚程快，书吏找的也快，半香的时间便将数卷书呈送上来。

    灯已挑亮，照彻明堂。

    冠军将军、司州刺史德祖，戍虎牢……

    又一波箭雨，吴玥手臂握着已然变形的拓弓，小臂由于时间爆发用力开始痉挛。城夜风极大，刀剑的碰撞声远远近近地响着，矢的哀鸣缀着战场的沉闷。战火烧毁了民房，燃的茅草嗤嗤地向坠落，化作焦土。

    一名将士跑到城楼前与吴玥对了令。

    吴玥问：“还有多少羽箭？”

    “回将军，仅有一千二百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