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三，正午，日照当空，山海界

    像是雪山刹那间化了，雪化为惊天涛浪，将宋玢整个人淹没其中，他匆匆折返回来，因为动作太急，还踉跄了，膝盖磕到了桌角。

    他睫上也结上了霜，像多添了许多白的小羽，神和煦而苦涩，这次停顿了许久，才终于艰涩开：“往后时间还，她会有更为肆意的人生。”

    “我问过天青画，本命剑因什么碎裂，就能因什么而解。当时五大家绞尽脑想对付你，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接近你，但凡她能重创你，杀了你，我们不会受限，本命剑困局尚有挽回的余地。”

好。

    江承函将卷轴给他，这个时候，他骨匀称的手指指节之间已经拉的冰丝线，人看着有些疲倦，温声说：“我死以后，三界不必竖碑，不必祭香，不必设冢，若真有姣姣众叛亲离的那日，将这神谕拿来。以我一清名，免她所有责罚。”

    好像，终于等到了某只蹦蹦，要翻窗来的兔。

    宋玢认识，那是盖了神主大印的谕旨。

    “那日，我们得知神灵拥有本，五世家联手寻找对付你的方法，楚明姣发了很大的火，让所有人都不准手这件事，都到了那样的关，你是琴修这件事，我们愣是谁也不知；还有我们散播神主殿的谣言，引发民心动，对你生怨不满，当地住民砸了所有的神祠，那天晚上，她偷偷瞒着所有人，将你神祠边的碎片与腐烂瓜果一一收拾好……”

    百无遗漏地代完一切，江承函朝宋玢摆了摆衣袖，风起，冰冷的神力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宋玢生怕时间不够用，语速极尽可能的快：“来之前，我去问过苏韫玉，也问了楚南浔，不解契一事传得如何沸沸扬扬，如何对山海界有益，即便在楚明姣认为自己生命只剩几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一个字都没有！”

    “这十三年，她大概已对我失望至极，厌恶至极。”

    及那双独属于神灵的睛，他一字一顿：“失望或许有过，但厌恶绝无可能。”

    他安然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沉眠，睛却仍望着窗的方向。

    好像一刻，那里会现一个人。

    他手指得很，心从所未有的快，生怕有的话再晚说一会，就会叫这人，叫这么好的一位神灵抱着遗憾与痛苦陷死亡的漩涡之中：“不知你有没有受到，两天前，我与楚明姣界去往凡界，被传送到药城湖，周沅他们在湖底给你建了一座神祠，神祠里有一颗荒芜果，楚明姣听说荒芜果能解你神诞期的痛，闷就往湖潜……那里不能用灵力，二月最冷的天，她将上所有的荒芜果都给你留了，满满全沾上了刺球和海藻，你知她是个多挑剔，多净的人。”

    宋玢看着前渊清玉絜的神灵，想起当初，一度因为这人太过目不染尘，被他质疑本不懂，不懂付，更不会对楚明姣报以真心。

    他咙了几圈，举起自己的手指，严肃：“不论发生什么，楚家一定会护着她，若是楚家一家不行，我今日向你起誓，祭司殿与苏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任她潇洒肆意一生。”

    江承函原本已经垂了，在听到他说话的时候，缓缓抬，待话音彻底落，他在已经完全成形的茧里侧首，看了看窗外，神亮起来，很温柔地勾勾角笑了。

    他哽了：“江承函，楚明姣怎么可能不你。”

    往事总是不能回顾，一联想，各滋味通通涌上心。

    宋玢声音发涩：“本命剑对楚明姣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那是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会对着窗咚咚地敲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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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浑然顾不上，只是隔着一层的，雪丝，像牢牢抓住了囚笼的铁栅栏，他咬着牙关，嘶哑着低声：“你听着江承函，你听着！”

    宋玢稀里糊涂，宛若提线木偶一样，走到门，后面实在忍不住，抓着那张仿佛重若千金，足以将人脊都压垮的神谕，回一看，发现他整个人被那无数垂落的雪丝线围在中间，初步可以看个雪白的茧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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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函眉心的朱砂越见鲜艳，像要淌颗透红的血珠，他指尖桌面，须臾，从袖中一卷轴。

    “这谕旨，你收好，不到那个时候，不要拿来，免得徒惹她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