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只守不攻，多半就是缺那一纸文书。文书一到，汉人必会开城攻，到时候伤亡太大就不值得了，不如早撤早安乐，给沈元州的恩德更大些。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可能成千上万乃至数万人才叫伤亡，区区上百张脸完全不值一提。可宁城北城墙尸七零八散的，也堆了厚厚一层。

    胡人没有打扫战场的习惯，沈元州又不敢擅开城门。再是天凉，血腐烂和尸灼烧的气味夹杂在一起，也许比一缕狼烟还远。

    京中吩嚷也归于平静，两三天来，该抓的，该杀的，都料理净。大狱里门后，妇人骂街，小儿啼哭一概传不去。

    薛凌已经醒了好久，只是觉得周疼痛动弹不得。先在原地躺了半个午，又挪到平城城墙靠坐着，嘴里嚼了大把的草。

    并没有狼来，野兽怕火。这把火，连天都烧着了，如何会有狼敢来。她在那从天明坐到天暗，从天暗又坐到天明。

    胡人还没有撤兵回来，所以宁城守住了吗？难沈元州没去？或者去了也没守住？申屠易究竟有没有把石亓回去？

    她听不见宁城战鼓声羯，听不见京中退朝声急，听不见石亓与呼延巾力争声怒，她坐在平城底，看着她终其一生想要回到的地方化作遥不可及的烟云。

    你看，她造来的这个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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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4章 袍笏

    未曾发生的事，就算不得错。

    所以无人会在日后想起，倘若薛凌未杀霍云旸，宁城只会城门大开，霍云旸大概且战且退，而魏塱退两难。

    发兵增援，恐霍云旸连手拓跋铣埋伏沈家，不发兵，则胡人一路南，霍云旸借此造反。到时中原境，小儿夜啼应比现在凄厉的多。

    人只看见，她在举足轻重的时候，为私斩杀朝廷大将。

    两个日夜后，城火分明已经燃尽了很久，但薛凌隔着厚厚城墙，仍能听见里噼啪作响，间或有断颓垣轰然倒地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几时，手撑着地面才艰难爬起来。从城北跌跌撞撞走到城南，约莫了半天功夫。以往即便不骑，她上蹿的，一个钟能跑俩来回。不过城中灰烬焦木到都是，几条主街都覆往日平摊，也确然难走。

    霍云旸那厚厚一叠信果然还在，埋得好好的，上压着的石块都没怎么挪位。薛凌手上没兵刃，好在这几日未有余，刨过的泥土依旧松，略了功夫便挖了来。

    霍准那枚扳指也在，念及以后要用霍家旧人，总得有个凭证，那天她递给霍云旸看后，又一把抢了回来，一起埋在了这。

    大抵是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明明两三日的功夫，再看到这些东西，竟然隔世经年似的。反正四无人，薛凌哆嗦着将信取来，一张张看了来，想试试能不能理个绪。

    她两日未吃什么东西，也不好，霍家机密事件本设计的巧妙，读不来也正常。人劳累极了，连和自己较劲的功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