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塱自是抢着宣他起，那佝偻成一滩的人又再次舒展直线。殿上光与影仿佛在这一刻驻脚，古来甲胄，不外乎兜鍪护颈抱肚等等事凑成一，连兜鍪上的红缨都一般无二，唯细微有品级低之别而已。

    薛凌瞧着沈元州在前，有片刻晃神。她未曾识得此人面目，先见了昔时故人旧。如果魏塱不曾篡位，也许先帝仍在，薛家仍在平城驻防。

    男年十六可仕，她这个年岁，该有了自己的甲胄才对。

    苏家稀奇古怪，连风响珠都有一箩筐，却找不掌大的锁甲来。任何人私藏甲胄，等同谋反。不看到这东西，她都忘了，她还从未穿过，一生来就注定要穿的东西。

    座上魏塱起了，一改先前语气，沉声：“孤以不德，天降之灾，朕寤寐枕戈饮胆，辗转叩心泣血。怜我梁风雨枯骨，又喜江山得幸，遇元州雄才，今日在此，为卿践行别……”

    群臣雅雀无声，唯有皇帝的语音在殿回响。一段送别词，薛凌只听了个开始，到后已微咬了牙。待到魏塱说完，沈元州放兜鍪，跪地叩首：“臣当勉智罄忠，报奉渊圣。”

    门外太监喊：“起。”

    群臣自动往两旁站了些，待沈元州起走殿外后，众人又跪倒在地，薛凌终将魏塱看得仔细了些。

    沈元州着铠甲图的是个灵活好战，当时行走带风。繁复的朝服却不便行动，魏塱也算龙行虎步，却走的颇慢。

    薛凌先是斜着，又逐渐得以正视，瞧着他从远倒近，又掠过前。即使还是隔着珠帘，平心而论，仍可见其舜华之颜，宇轩昂。

    她所谓的恶人贼，皆无夜叉罗刹相。

    皇帝了门，文武起仍着官位依次门，薛凌跟着一有礼官领着，果真是往了乾元殿上。

    数列御林卫已执戈在此，沈元州立于阵前，魏塱登于台之上，百官随其后。礼人拖了声音喊“起”，殿中十八齐齐敲了铜锣。

    沈元州一举手上剑，呼的是：“吾皇外岁”，殿上便跪倒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塱于台上伸手，比适才在金銮殿更添王者之姿，睥睨苍生：“平。”

    沈元州翻上，旁跟着的副将扬旗，快一鞭，蹄转瞬踏过门，唯剩站起来的御林卫将矛在地上击雷鸣。不知是人跑了多久，礼官拿着托盘呈上一缕红缨：“请圣驾回殿。”

    太监台接了那红缨，魏塱一踢袍沿，凛凛转，旒珠摇晃碰撞又散开，底眉目如削，当年的淑妃，也是名动京城的人，而魏塱，似乎比魏熠的更像先帝一些。

    这一场君臣大义总算唱罢，金銮殿到乾元殿距离不，一路又是各规矩大礼，大家都是来赶个早朝的，疲惫之态可见。

    好似太监都等不及喊三朝，走殿门外，诸人再不复先前肃然貌，皆舒一气或三两成群，或独自往外走。

    依着规矩，得是尊位的先走，薛凌算是落在最后。临门，她又回望了一。太监皇帝皆已退去，王侯将相也鸟兽尽散。

    “江兄”？有人轻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