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如雪，石亓与拓跋铣刚丢手中短匕，架上羊还往滴油，罐中尚在冒泡，倒是两坛烈酒见了底，不过这东西墙角还有好些。

    九月中旬的胡地早已百草折尽，羊吃的都是秋日里囤的草，人也几乎不能外走动。成天困在屋里依偎着火堆，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非要说白日黑夜有个什么分别的话，大概就是晚间更凉，得多往上盖张。

    自那日与呼延巾同回了鲜卑，石亓一直住在此，不适一日比一日。说来他在梁人那的时候，都没这么不适。

    大抵是因为汉就是汉，胡就是胡，哪都各有各的好。唯独鲜卑这里，胡里夹着汉，汉里夹着胡，初衷估摸着是想取两方之，最终却得了个不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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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霍云旸死后到现在为止，数日只差便有足足一月。有了石亓这张王牌在手，鲜卑人又是早有准备。所谓五一家，倾鲜卑之全力，救羯族于存亡所到之，羯族落无不群激奋，誓要梁血债血偿。

    拓跋铣趁此机会，召集余几尽数到王都议事，兼施，终于在明面上将整个草原收中。安抚好羯族后，又不停蹄往各族遣派亲信，名为互通，实则政。倒也有俩领的瞧不对，可惜势单力薄，鲜卑大军过去，人不剩。

    现映在火光里的，已经是草原整幅舆图了，汉人平安二城往北，直至万里黑不可渡，其余人迹所至，皆是他拓跋铣中之。

    当底人来报最后一个落称臣，哈哈大笑之后拓跋铣立即着人去请石亓过来。一碗烈酒肚，愈觉意气风发，他能清楚的知自己为什么寻石亓过来。

    喜悦啊，和魏塱面对霍云婉一样的喜悦。

    他想自己功盖千秋，智过万载，世间蠢货都被自己玩于掌之上，这是何等喜悦，偏偏这喜悦不得与人言。

    分明他觉得活人血滋味甚，却不得不装作两行清泪说死的凄惨。妙好计无人赏，绝权谋少人知，就像是什么堵住了心，万般畅快发不来。

    得有什么东西来褒奖，来夸耀，来满足他刀指中原的豪气。是他想要这个天，才不是什么忍无可忍为了公平正义仇恨去拿这个天。后者有着拒还迎的娘们扭，又带着汉人巧立名目的虚伪。

    他不是，他不喜，或者谁都不喜，只是谁都不能说。

    门外在雪，石亓有推辞的底气，他知拓跋铣至少一年半载不会拿他怎样。不过他并未推辞，人话音未落，便立即起跟着到了拓跋铣房里。

    二人寒暄之后，石亓衷心夸了拓跋铣。他不是薛凌，所以甚识时务，也知骄矜无益，虽没刻意恭维，住了这些时日，却从没与拓跋铣有过难看。

    拓跋铣亦知石亓所想，但毫不在意，仍谈阔论自己的雄图霸业。他觉得或许石亓能真心臣服于自己，大家一起主中原，到时候羯族也会有良田万亩。

    五之间过去也常有纷争，真要究，估计哪之间都要世仇，哪有什么消不去的过往呢，还不就是利不到位。而今草原安定，中原可待，是要两个死人，还是要大好河山无限？

    何况，假以时日，石亓定能知死了父老兄弟的好。不死，羯族那么大片地，的到他继位？

    拓跋铣喝的也有些多，不过胡人冬天本就靠烈酒驱，他酒量颇好，仅有些兴奋，并未醉意上，甚至于这兴奋也未必是因为饮酒。

    石亓不怒不恼，偶尔附和两声，待拓跋铣壮志豪说完，才：“你说过事成之后，就将我父兄的尸首还给我，他们在哪？”

    拓跋铣打了个酒嗝，这茬事他说过吗？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随即对着石亓挥手：“还你还你。”

    说没说过其实不要，当日砍了那老东西和小东西后，恐尸有用，没立即剁了喂鹰。石亓一回即开讨要，大事未定，他大概是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