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青微颔首，听着间，随便在小本本上记记，这么记着的时候，就见那边工人正叮叮当当拆卸，原来是挂在过走廊上的老画框。

    那些画框里大多是伟人像或者红样板戏的剧照，这还是早些年挂上的，现在那些画像就显得陈旧，而且充满了时代气息。

    既然要重新修整，这些自然是要换来，要换上好看的西洋画或者其它画。

    孟砚青看着那画，心里一动。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生了陆亭笈后，恰好赶上父亲去世，她神就不太好。

    陆绪章偶尔需要差，不放心，便把她和儿安顿在公婆那里照料。

    那时候婆婆边往来的都是艺术大家，她自然也见过一些。

    大画家苦藤大师是她家婆婆的挚友，曾经过来拜访，孟砚青正好在，聊起来时听到他说起首都饭店。

    首都饭店因为造新楼，一多来五百多间客房，还有四十多个会议厅，这些都需要画作来装饰，靠原本的老库底自然不够了，所以首都饭店就邀请了当代一些知名画家，请他们来作画。

    那些画家在那个特殊时期都是遭到不公平待遇的，甚至创造都停了，如今能重新作画，还是为首都饭店作画，自然是求之不得，稿酬不要，自备午餐，就那么勤勤恳恳地画，画了一年多，画了足足一千多幅画。

    谁知这时候风气却变了，被胡编造捕风捉影了一堆的罪名，把其中的三百多幅画给打成了“黑画”。

    苦藤大师提起，他的呕心沥血之作，一幅泼墨荷图，竟然被污蔑为残荷败叶，是讽刺欣欣向荣大好局面，还说里面的鹭鸶是单站立的，是在讽刺“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建设方针。

    后来因为原因，苦藤大师不好，就没来过，不过苦藤大师的弟袁准曾经过来拜访，当时孟砚青婆婆问起这件事，那袁准才说起来，这件事他已经设法解决了，找了胡年静。

    当时彭福禄还没当上总经理，事的是胡年静，那胡年静便想了一个机灵法，正好一批伟人画像和样板戏挂在墙上，又说那些画像和样板戏都需要有纸在里面垫底，这样挂上去才好看，不然就太空了。

    苦藤大师的几幅呕心之作看都要被毁掉了，胡年静狸猫换太，给换来，当废纸垫了那画框里，这才算是保住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除了当事人，其它人都不敢说。

    不是说不信任他们，而是怕人家知了反而牵扯到，大家都是惊弓之鸟，少一个人知就少一个麻烦。

    孟砚青之所以知，还是偶尔听公婆说事的时候提起来，才约莫听了一耳朵。

    不过那之后，因为，苦藤大师和袁准这一对师徒闹翻了，大师曾公然痛骂这弟为“系中山狼，得志变猖狂”，师徒两人分扬镳。

    后来胡年静不在了，苦藤大师因病离世，大师昔年的旧作都涨船，这几年听说国外也行开来，卖了价，可是似乎没听说他那幅“泼墨荷图”现在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