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命都系于秦王的好恶上。秦王要让他当武安君，他就是武安君；秦王要把他贬为庶民，他就只能当庶民；秦王若想让他死，他即使功劳再多，即使没有犯任何错误，都只能死。

    他了挣扎的事，反而会引起秦王厌恶。

    这样安静地看着秦王决定，继续沉稳又兢兢业业地为秦王事，才是取得一线生机的最优解。

    他以为朱襄不知，原来朱襄知。

    朱襄看着湖面，视线放空：“武安君，其实我对秦王所说的相国那一些事，都是经过了。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白起知自己不应该询问，询问了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他鬼使神差：“你的真话是什么？”

    朱襄：“范雎心狭隘，利熏心，加害忠臣，危害秦国；秦王偏听偏信，只重亲不重贤，若不是范雎之前确实是贤相，他们就是臣昏君，和赵王有什么区别？”

    世人都说，平之战是赵国衰落的开始，为秦始皇奠定了统一的基础。

    世人看着那篇其实是骂秦始皇的文章，说什么“奋六世之余烈”，好像秦始皇是坐在祖先的功劳上坐享其成。

    其实只要翻看一史书就知，平之战后赵国确实衰弱，但秦国并未抓住这个机会。反倒是赵王从此奋起，赵国再次繁荣盛。若不是接连两代赵王都是蠢货，哪怕只一代平庸的赵王，赵国也能恢复实力。

    平之战后，英明了一辈的老秦王就变成了昏君。

    朱襄看着老秦王和范雎麻的书信，心想后世一定有很多人动他们的君臣。

    就连不喜秦朝和秦国的太史公，在写到范雎因老秦王的话辞去相国之位的时候，都用酸溜溜的笔调为老秦王辩解，“老秦王只是想激励范雎，范雎自己心中有鬼，以为老秦王在敲打他，所以跑了”。

    这一对君臣真是天动地啊。

    那么这天动地的君臣背后呢？是被冤杀的白起，是函谷关被斩首阬杀的二十万秦军，是已经随秦军函谷关在三晋之地田然后被驱逐和杀戮的普通秦国人。

    平之战后，秦王不听白起，偏信范雎，邯郸之战惨败，一直被人打到了函谷关。

    白起征战一生夺得的三晋之地被三国收回，秦国再次缩在函谷关不敢东，一朝回到了战国初。

    如果不是因为楚国那时正好，秦国还占有分楚国的地盘。老秦王这四五十年的努力，基本就等于白了。

    平之战后，老秦王又活了近十年。这十年，就是秦国土地不断丧失，良将名臣都逐渐变得平庸的十年。

    范雎推举的两个人都降了，照秦国法令，范雎应该担责。可老秦王却令，朝堂不准有人提这件事，提者死。

    啊，这天动地的君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