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吩咐一旁的随从。

    “命郡丞带着往年的税赋记录来见我。”

    冯腾直接一撩衣摆，蹲在地上翻看起赵不息带来的税赋文书和收税凭证。他通秦律，对于数算也颇有研究，只是略看了一遍就算来了其中的纰漏。

    他脸涨红，杀气腾腾，直接起来了剑：“竖耳！欺上瞒，当请示廷尉斩首此人！”

    郡丞匆匆忙忙带着往年的“租程”赶来之后，听完郡守将此事说完也是怒不可遏，他是郡守的佐官，今岁怀县的租程还是他亲手写的，如今那怀县县令欺上瞒他也会受到影响，自然十分愤怒。

    秦每年的税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官府据近年的粮产量算来的一个在官府看来合理，但是赵不息看着一也不合理的数值。然后“写律于租”，税赋文书就是“税程”，郡里将今岁该收的税程发给各县，县令再发田啬夫到各乡里去收税，里正将田税、人税、刍稿什么的收起再往上缴纳。

    朝廷近年河郡整个减免了分税赋，可怀县往乡里颁布的税程中的数额却同往年一样，甚至不仅近年，往年怀县的税赋数额就比河郡往怀县发的税程中数目要多上一些。

    人证证俱在，牵扯的又是贪污税赋这等大罪，冯腾直接拍板开，将郡尉和监御史都喊了过来，不消两个时辰的功夫就给姓楼的定好了罪名。

    监御史一言不发地抿着嘴就带着数十士卒骑往怀县缉拿怀县县令去了。本来缉拿罪犯的事应当属于郡尉辖，但是监察官员又是监御史的责任，郡的官员犯了这等贪污税赋的大罪，是他的失职。

    现在的监御史想亲手活剐了怀县县令的心都有了。

    这事完了，冯腾这才想起赵不息来，他脸冷，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气愤中完全平静来。

    “还要请黑石与我详细讲述一此事。”冯腾端坐在公案后，手持笔，桌上平摊着一卷空白的竹简。

    于是赵不息又把自己如何时纳税，如何帮助乡里，乡里三老和里正们如何上门求助自己，自己如何去遵纪守法的询问怀县县令，结果却被他打骂来，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她可是完全照秦律来的，每一步都合乎律令，告状也是先到县令那里去询问无果，这才来郡守衙门告状的，又因为事刻不容缓，才没有照程序走衙门而是直接以个人份来拜见郡守，坦白此事。

    冯腾表随赵不息的描述而变换，当听到赵不息时纳税时赞扬地，听到怀县县令将赵不息打骂县衙的时候怒不可遏，听到赵不息小小年纪有勇有谋，还熟知秦律“知而不告者同罪”“不可越级状告”时脸上逐渐浮现一抹笑容。

    这位黑石，遵纪守法、仁义果敢，有这样的贤才，真是河之幸，大秦之幸啊。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位黑石年纪实在太小了些，要是再大上十岁，那自己现如今也不用烦恼怀县一任县令该是谁了。

    “唉。”想到还要选新县令，冯腾不由叹息一声。人才匮乏，想要选一个有些才能的县令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赵不息心思一动，笑问：“郡守何故叹息？”

    “我是在忧愁着怀县县令一职不知该给何人合适。”冯腾叹气。

    赵不息抚掌：“我倒是有一人想要举荐给郡守。怀县有一位者姓陈名，先前在秦少府中担任农官一职，因缘故今岁返回老家颐养天年，在怀县颇有名望，您看他如何呢？”

    秦汉时候郡县制还在摸索中，郡守的权力很大，可以直接决定和罢免县令，无需朝廷指派。要是冯腾这位河郡守的拍板，那陈成为怀县县令这事就能定来了。

    当然，弊端也很大，比如东汉末年各地州牧割据、诸侯造反，本不听中央朝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