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放手里的《心经》，起走到屋里，取了一个锁住的匣来。

    姜沃小心接过：“臣必带到。”

    “这朝堂云波诡谲，你却想要走去看一看，甚至伸手去握一握风云。”

    唯有院中被侍卫们换上的新桃符，那般新鲜的红，才提醒路过的人，哦，已经过年了啊。

    姜沃想，圣人听到这些一定会欣的。

    她以后再也看不到袁师父在屋晒太，或是在观星台上晒星星了。

    她自然是很舍不得的——这一别，只怕此生难再见。

    但她得赶回去。

    匣拿到手，发现重量不重。但姜沃还是担心里是易破损之，就照前世包裹‘易碎品’之法，把这个匣外包上一层略带弹的革减震，另外再找了一个藤箱，把匣放去，又在两者隙间牢牢满了麻纸。

    而且每次都带些他们看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有时是几颗松果，有时是一把溪的鹅卵石，甚至还捡回过昏迷的松鼠和小鸟。

    然皇帝与废太若书信来往多了，又置如今太于何地呢？

    见姜沃，李承乾叹了气：“还活着啊。”

    一来，不知该与父皇如何再如寻常父般书信往来，二来……若是自己回了此信，父皇会接着寄送一封信函吧。

    李承乾想起那封信中，父皇问起：“承乾，黔州多雨雪否？”

    姜沃见此便努力笑着安：“师父放心，将来我掌太史局，必勤谨慎行，不堕师父仙师之名。”

    李承乾颔首，表示已知她辞行之意：“冬日路冷难行，太史令此去保重。”

    李承乾大概是从前过了太多庆典盛大的除夕与元日，如今就变成了完全不过年的人，一应坐卧起息与往日并无分别。

然你也难坐在这里了。”

    他拭落叶时，神很宁和也很专注。

    以后的她，应是再也没有能够无所事事的清闲元日了。

    这万岭谷安静的仿佛被遗忘在时空之外。

    她怕来不及将黔州事带给皇帝。

    这些日，姜沃也见了几回李承乾披大氅持竹杖山。

    姜沃来辞行时，李承乾正坐在院中竹椅上看《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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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当日，姜沃再去与袁天罡叩首作别。

    哪怕是第一回 面对面谈，姜沃心中也有些明悟。

    袁天罡扶起她，略带云翳的中，满是担忧。

    姜沃终于忍不住落泪：“师父……”

    师父将屋与屋所有的藏书都留给了她。

    父皇，您是不是遇到了雨雪？

    姜沃看得如今的李承乾是真的心境平静，也惯了这隐居生活。

    “太史令带给父皇吧。”

    听侍卫们说，大公一年四季常竹杖芒鞋山。

    她望着前人毫无虚饰的神，也觉心如明镜台：比起昔日东中如履薄冰，如今能过这样每句话都全然自本心的日，大公您，是不是更平静快活呢？

    闻言抬：“太史令要回京去了？”

    姜沃：……您这遗憾失望的也太明显了。

    “倒是。”李承乾了一好奇之：“李泰还活着吗？”

    太史局，终是只剩她一个人了。

    风雪不能阻。

    袁天罡却摇：“小沃，若是你愿意一世留在太史局，个掌历法天象的太史令，师父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臣已瞧过大公安好，当归京禀明圣人。”

    她一定要赶回安去。

    过了贞观二十三年的元宵节，姜沃便向师父辞行。

    说来也奇，这竟然是姜沃过的最像前世的一个除夕——本没什么年味儿。

    袁天罡的声音变得又无奈又担忧，像是一场打在落叶上的秋雨，带着簌簌凉意：“孩啊，你怎么就选了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李承乾坐在那里，静静看完了她装藤箱的全程，这才重新拿起了《心经》。

    她忍泪三拜。

    姜沃问：“大公有无信需要我带回安？”

    李承乾沉默片刻，忽然：“父皇之前，其实有让人给我带过一封书信，只是我没有回。”

    亦见过他在院中坐着，了一两个时辰，将许多带回来的落叶一片片——李承乾似乎有收集不同植株落叶的习惯。姜沃站在廊，看到他手边的匣里，装的全都是各完整的落叶。

    他望定徒弟：“可师父虽然老昏，到底没有瞎——你不只想留在太史局。”

    不过姜沃觉得很放松。

    姜沃到蜀中没几日，便是贞观二十三年的新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