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此时见到姜沃过来，辛尚书意识心里一：这位不会也是来要钱的吧。

    不，姜沃是来送钱的。

    准确来说，是来送‘银钱’有关报的。

    有句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甭至大唐朝贺的诸藩属国，觉得大唐多么繁华富庶产丰约；也不论每年租粟、绫绢的赋税能收到多少；亦或是国库的藏货赢储有多少结余——

    在辛尚书中，几乎永远是‘度支张’四个字。

    实在是家大业大，产多，搁不住钱的地方也多！

    天财政的收和支。

    旁人看盛世繁荣，是看收。

    但辛尚书这个掌天银钱赒给调拨之事的人，更多看得是支！

    这军资、粮米兵械要不要钱？天修驰陆舟车要不要钱？漕运利要不要钱？城池土木修缮要不要钱？大唐幅员辽阔，总有州县不太平需要赈灾要不要钱……这些林林总总汇聚起来，每年便是庞大的不可避免的固定支。

    除了天十数百州外，只这京城中，诸衙署年度支费就是一大笔开销。

    想到各署衙支费，尚书又想起王神玉坐在这儿为司农寺要钱。

    其实他作为尚书，难不知农事为国家基？可他也是真的掰着手指算着过日啊！

    每年除了固定少不得的度支，也总有预料之外的庞大开销，他得提前预备可调的余钱来——

    比如去岁的吐蕃犯吐谷浑之战，再比如今年大军刚开不足月的百济之战。

    哪怕已然是卓绝的的将领迅速大胜，但只要是打仗，就是烧钱，无非是烧的多少罢了。

    在辛尚书里，钱永远是不够的！

    有时候各地赋税还没到，偏生朝上又有要用钱的大事，周转张之时，辛尚书梦都是掉在方孔钱的钱里！

    姜沃与辛尚书谈了片刻，便能觉到这位尚书，对于搞钱的执着，对于支的审苛刻。

    姜沃便：“不当家不知艰难。虽说国库充盈，钱粮丰足。但若是漫洒使钱又能虚耗多久？还是得减省料理才是。”

    因这位姜侍郎平素神总是淡如云，一旦赞起人来，就显得格外难得而诚挚。

    起码在辛尚书看来是这样。

    他就听姜侍郎语气温切而慨：“其实若辛尚书是个图揽同僚人缘，而不顾百姓的，各的度支只给足就是了。”

    “老好人多轻松。”姜沃又替王神玉解释：“故而我们王尚书，虽偶有坐在促之举，心底是认定辛尚书一心为公的。”

    这是实话：若是辛尚书私心多一些，不愿意得罪同僚，自可以从百姓或是工程支里挪一抿来。

    此时听姜侍郎这番的话语，辛尚书颇为舒坦！

    “我们，尤其是我这个尚书，背后常被人说，是悭吝苛刻不通人。”

    这会，辛尚书也愿意跟能谅他难的姜侍郎，多吐吐苦。

    当然，到了辛尚书这个级别，并不会纯粹因为绪而多话。他也有想多表自己的难，好让这位姜侍郎传达给帝后的心思在——

    卢照邻都看得来的事儿，朝上这些老狐狸们哪里看不？

    这次《姓名录》和‘禁婚令’事，帝后都不令姜侍郎沾手。

    自是圣心回护看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