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殿之意，李敬玄也该罚，不如让他去坊州个刺史罢了。”

    以姜沃现在对大唐地理的熟悉，很快反应过来，坊州——就在关中。李敬玄若是去了坊州，休沐日还能溜达回家探个亲。这是什么惩罚？罚酒三杯吗？

    姜沃看了一刻漏。

    就算是有东的面，这时间也给的差不多了。

    于是再次打断了萧德昭的话。

    “一来，方才萧谕德门时我就说了，调任事归吏。”

    “一来，这也是李御史自己的选择。”

    听到第一句话，萧德昭一怔：这，这不是睁着说瞎话吗？李敬玄怎么会自己选择去波斯。他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且他自己以及世家亲眷都托人向太求了啊。

    姜沃将桌上早准备好的一份旧日公文，从案上推给对面的萧德昭。

    “大约四五年前，李御史曾上过一议事奏疏。”

    事关狄仁杰自愿就任宁州刺史——

    当年宁州刺史病逝任上，因西北之地苦寒，兼当地戎汉混杂、民风彪悍，多有械斗冲突。官员们都不愿意担这个苦差事。

    明知有个‘五品刺史’的官位空缺，但朝中愣是没有人想要，更是生怕到自己上。

    彼时吏选人也很慎重，生怕生生摊派去的人，来个非暴力不合作，便耽搁了两个月，先由当地史代任。

    后来狄仁杰主动请命就任。

    而李敬玄作为御史，又总站在世家的角度看问题，见此形，很快提了对吏‘资考授官’的质疑——毕竟‘资考授官’里有一条就是让候选官据才自择官位报考。

    李敬玄便就此上书，会现这况，正是资考授官的缺陷之一。

    因过分重视对于才的考，就会忽略了对官员德行的考量。

    好似就因为资考授官，令官员们失去了‘尚奉献神’一般。李敬玄的议事里，也曾提参考‘旧礼’亦‘德名’选人，隐藏的还是过去世家举荐人的那一。

    姜沃当时就心：狄仁杰没主动去宁州之前，这位御史怎么也不上这封奏疏。

    大概是怕自己被去宁州吧。

    于是，三月初一大朝会，李敬玄在朝上站来质问她时，姜沃立刻就想到了这封奏疏：这次可要成全他。

    说到底，李敬玄为官‘不惮寒暑，略无缺职’的勤谨，是要保住自己官位（而且是京中清贵官位）的勤谨。

    而王神玉的不勤和消极怠工却也是在保住官位上。真需要他为朝堂事的时候，他住了压力——

    当年王老尚书、姜沃与裴行俭在洛行吏考官的改革，王神玉可是一个人在安着。

    比起李敬玄这样的‘勤’，姜沃更愿意朝上都是王神玉般的‘不勤’！

    萧德昭看着这份奏疏一时无言：这，李敬玄还写过这议事呢？

    姜沃在送客前，倒是也没完全拒绝萧德昭，很乐意地采纳了他的一条建议——

    “萧谕德方才有一言，倒是提醒了我。波斯都督府势复杂，让李敬玄去都督，只怕他也不来。”

    “既如此，就降一等，令他去刺史罢了。”

    左谕德萧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