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初甚至要停一停。

    母后和姨母，也会常见到这样的奏疏吗？

    见到这些朝臣们借某些事，来‘细数礼法’‘明辩之’的奏疏——其实这两句话，指的又何止是公主开幕府事！

    曜初终究继续往看去。

    如果连看都不敢看，她又能什么？

    奏疏上又：“公主开幕府，实不可。平昭公主乃战旧例，如何遵之？若公主开府置官，岂非而抑？”

    这些奏疏果不其然又以圣贤书之结尾：“《尚书》中有：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若是不效仿古之礼法，国家焉能久？！

    因此违背礼法旧例，为公主置幕府，是大大的不可！

    见妹妹读过奏疏后，神转为不快，太便温声：“曜初，不若我向父皇请命，再为你加一百邑如何——那你的邑便到了八百，就可以与皇的份例等同了。”

    “但开幕府之事，实在有违礼法旧例。”

    曜初彼时望着太问：“大哥，礼法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太闻言颔首郑重：“礼法是立世的本。”

    又教导妹妹：“圣人有言：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再有《荀·修》中亦云：人无礼不生，国家无礼不宁……”

    曜初没有打断兄，她沉默地听完了太所有指教。

    然后告退离去。

    这一日，曜初没有留在里。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不敢，或者说不忍见到母后。

    她不知该如何跟母后说这件事。

    于是曜初只让边女亲卫去紫宸回禀了一声，就依旧来，回到姨母家中。

    然而见到姨母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落泪来。

    曜初把这件事说完后，怔然半晌忽而又：“曾祖母太穆皇后曾‘恨我不为男’。姨母，今日我亦有此恨！”

    她伏案而哭。

    姜沃闭上了睛。

    她知，曜初说起的，是大唐祖李渊的妻太穆皇后，也是平昭公主的生母。

    不过太穆皇后是追封的，她未见大唐开国就过世了。

    太穆皇后窦氏（亦不知姓名）是北周文帝宇文泰外孙女，曾被舅舅周武帝宇文邕抚养于中。

    后来隋朝取代了周朝，太穆皇后闻之落泪，自投于床曰：“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2]

    姜沃未想到，今日从曜初中再闻此言。

    “曜初，不要这样说。”姜沃的手在曜初的肩上，沉而有力。

    若是曜初此时抬，就能见到姨母中，再无往日幽泉般的平静，而是如烈焰升腾。

    其实东属臣来明里暗里指责她‘挟私报复’，想要涉她的时候，姜沃是平静的，没什么愤怒之。

    她知太的格，也知若有人在他耳边求上谏，只怕就会这样。

    姜沃没有为此而生什么愤怒，不过是微微的失望和叹息。

    但看到曜初伏在案上失声而哭，说了太穆皇后那句‘恨不为男儿’，姜沃心如刀绞痛不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