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亦是如此，若告父，告主，哪怕告成，本也就犯了死罪——“诸曲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

    是宴席上少则十数个，多则数十个歌舞伎站在一。主人家取一枚小巧的玉钩，然后让其中一人藏在手里。

    榭之中，姜沃安静听着。

    但这一次，玉娘愿意试一试。

    如果姜侯会在意自己冷不冷，那，会不会有那么一希望与可能，她会在意，自己是如何变成琵琶伎的呢？

    刺史府中也有榭景致，玉娘远远看到姜侯正坐在亭中赏景。玉娘要走过一座小小石桥才能去到亭中。

    因为……这位远而来的巡使，是女，且她肯让人给自己披一件衣裳。

    因她是籍了。

    其实是颇为无聊的酒戏，只是因其有典故，来自汉代‘钩弋夫人’，故而很是行。

    琵琶弦过玉娘的脸颊，微微的疼痛让她开始思考：若只是死的话，她其实不太怕。毕竟十二岁之后这些年，她也没觉得自己在活着。

    如果说十三岁的玉娘不明白，那二十二岁的玉娘已经明白了，明明她就是被‘良为’的证据，为何罗家主还敢有恃无恐，不但从前将她送给达官贵人，更敢将她直接送给巡使。

    不知姜侯为何每次都能猜中，玉钩到底藏在谁手里。

    但今天，因为姜侯坐在座中安然不动。所有人也就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猜究竟在谁的手里。

    酒盖住了脸，就会有人不肯坐在椅上，而是借‘近察神而猜藏钩’来至歌舞伎之中。

    玉娘原以为要费很多才能求见姜侯，却没想到，她才遇到院外第一个巡夜的女亲卫，嗫喏提了一句，那女亲卫就：“姜侯吩咐过了，若是周小娘请见，便直接去正院就是了。”

    自秦汉以来，律法就有定‘告父母，妇告威公，婢告主，皆勿听。’

    玉娘走了上去——哪怕这是她的奈何桥，她也很愿。

    姜侯能猜到每一次玉钩的所在，那么……她能猜中旁的吗？应该也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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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诸人纷纷喝彩：“姜侯实在神算。”

    不然，巡使这样的大人，为何会愿意单独再见她一个籍的琵琶呢？

    这就是玉娘走去见姜侯的路上，心中的想法——姜侯猜到了自己要求见她，甚至都猜到了自己为何要求见她。

    玉娘知，还是良民的爹娘是不会告发罗家主‘良为’的。

    今日，她又要走过一座桥了。

    浔楼上。

    但以告主，是要被绞死的。被勒住脖的话，会不会很疼？

    这是一名为藏钩的酒戏。

    宴席结束来到此地后，玉娘一动不动，从白日坐到黄昏，又坐到黑夜，只牢牢抱着她的琵琶。

    宴席至此，便多有拉扯不堪事。

    在座世家知姜侯师从两位仙师，但玉娘自然不知。

    不只因为罗家主给过了重金，更因为这些年，罗家主也在照应她的兄弟。

    玉娘因生的，总是会被人多问两句，可有藏在你手中。

    何为藏钩？

    这一日宴席过后，玉娘再次坐着小轿来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说是陌生，因此地是她从前没到过的江州，说是熟悉，因姜侯现就住在江州刺史府邸（刺史麻溜儿腾地了）。各地署衙官邸的样都差不多，玉娘是见过很多次，颇为熟悉的。

    她想起了家门前的石桥，她看到罗家主车那一日的石桥。

    因玩到藏钩游戏时，在座宾客多半是酒意厚。

    宴席上听到的许多话，在她耳边重复响起，罗家主那熟悉的，令她到恶心的腔调。

    玉娘就见旁的一个舞伎伸手，手里躺着一枚玉钩。

    说来，玉娘被教习多年，酒筹、投壶、藏钩、飞令等各酒席玩意儿她都很通。

贴侍女、侍宴姬妾以及歌舞伎的时候，不但会教认字，还会教读经义文章，更乃至律令、咏、作赋，当场作曲等技艺。

    这是玉娘很畏惧的游戏。

    若是换一位官员，玉娘是绝不会这件事的。她知，那只会换来她自己被‘以告主’的罪名绞死，而对罗氏上毫无影响。

    既然是怀着死志，玉娘自然不会只说了她自己的世，告发罗家主‘良为’之事。

    由在座客人来猜，这枚玉钩究竟藏在谁手里。

    哪怕玉娘垂首只是摇，还会有人去捉她躲避的手试试才知，更有甚者会去撩她的罗衣，嬉笑：“若是手中没有，可是藏在了上？”

    姜侯边看边颔首：教的很好，很快就是我的了。

    因此她又是好奇又是惊讶，

    但藏钩于手，是她最不喜，或者说最恐惧的酒戏。

    玉娘放了她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