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想起了在今日朝会前，姜沃说的话——

    “百僚改称陛之事，只能我来请奏。”

    她的语气总是凝和而令人安心：“换一个人,不行。”

    是，换一个人，不行。

    文成今日在朝上,亲看到了一切：正因为是一位宰相站来提此事,朝堂上才会是一片震惊以及寂静，而不是一片如浪的反对之声。

    那片寂静,是赞同吗？

    自然不是,只是姜沃多年立于朝堂后,年年月月一一滴积攒来的‘人心’，建立起的宰相名望。

    才能令她虽惊人之语，许多朝臣哪怕心中立刻大呼不可，然到底没有敢立刻站来反对。

    而之后,作为封疆大吏的李文成附议,以及接来诸位女官的附议先声夺人,终究让反对的声音,憋在了许多人心中。

    一锤定音,尘埃落定。

    文成看的清清楚楚：姜沃提此事后，剩三位宰相皆是未曾预料到的猝不及防，不约而同望向她。

    而原本负责驳回诏令的辛相，甚至惊讶到已经意识踏了半步，但到底没有当场驳回。而散朝后，文成也注意到了辛相那频频注目姜相的样——估计要不是姜相被天后叫走，辛相肯定会去私与她好好谈谈今日事。

    裴相和王相亦是沉默了整场朝会，散朝之时，神皆不同于往日。

    小仙鹤已经蹭到了文成边，文成轻轻摸了摸它的羽翼：是，姜沃说的没错，只有她来提这件事。

    如今朝上想要讨好天后的朝臣不少，如果天后授意，肯定会有人愿意站来请奏此事，甚至联名上书。

    但比之于拜相多年的姜沃，还是分量不够。

    只是……文成望向如画的池上光，不知她要承担多少来自于同僚的压力了。如裴相王相这般通透聪达之人，只怕，已经有些明白了。

    文成刚想到裴相，就见有一绯袍女官自桥上而来。

    好巧，正是城建署署令库狄琚，也是裴相的夫人。

    “大都护。”库狄琚上前见礼。她显然在皇城行走的极多，甚至还随带着一包小鱼，见有仙鹤围着文成，就分给她。

    文成喂给一路跟着她的小仙鹤。

    之后两人一同漫步于九洲湖畔。

    因今日库狄琚就跟在文成之后附议，几乎毫无停滞，文成就随问了一句，可是姜沃与她提过此事。

    库狄琚安然摇：“姜相之前，没有特意与我提过此奏。”

    但有些事，到而渠成，她不似文成一直在边疆。库狄琚一直在朝堂上，一直在天后和姜相边，所以她明白。

    故而——

    “大都护可愿往洛新的城建署一观？”库狄琚笑邀请：“除了泥和玻璃，这两年城建署其实也会照姜相的图纸造一些与火药相关的军械。”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城建署成立了太多年，里面总是轰隆隆的动静，飞尘遍布，炉火可见。但在朝臣们心里，这就是一产泥混凝土的修路单位，兼卖各宰人的‘奢侈品’。

    人总是不会注意到习以为常的场景，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像很难注意到常走的路上，是不是多了两株树。

    故而没有人想到，除了兵广备署（专门备火药相关军械的署衙），这京中还有一，是有火药军械的。

    虽然存量不如广备署那么多，然在样式上，较之广备署更新颖先。

    而若只是预备在两京之用的火药军械，原也无需太大的量。

    库狄琚伸手，风拂过她绯的官袍袖，不散她眉间的神采：“还请大都护给我们指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