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一日，不只有礼安排的，皇室宗亲以及所谓的臣才能去拜见他——人人都可以去昭陵见他，人人都可以告诉他，那时的华夏又是怎样的光景。”

    虽说心激如外面的暴雨，但姜沃开后，裴行俭还是忍耐着停了来等她先说。

    封建时代的政权和朝代，只有两件大事：祭祀与战争。

    “太宗之祭祀如何？”

    她如此回答——

    “太宗陛不只是太庙中的灵位，他是真正的星辰。”

    只是裴行俭还提了祖，李淳风却是只提太宗皇帝重整山河，以振苍生。

    裴行俭顿了顿，到底直言相对：“哪怕天后以武氏称帝，建立武氏皇朝太庙，天后陛为女，在武氏宗庙中……”亦无位置。

    “天人都还记得太宗皇帝。”

    “师父。”姜沃抬手指着天空：“当不只有‘神仙’可以飞升天，落在月亮上，咱们人亦可以上天地的‘朝代’。”

    毕竟历史上的武皇，也从没有停止过对祖、太宗、宗的祭祀。武周，原是大唐的延续。

    天上不只有飞鸟，更有飞机有卫星有飞船，中不只有游鱼，更有潜艇有鱼雷有探测仪……

    只是，那日，姜沃说的远不止这么多。

    “陛将于洛城，立祖、太宗、宗三庙，四时享祀，如安京庙之仪。”

    姜沃打断了他，她知裴行俭接来要质问什么。

    姜沃平静：“不该。”

    “你想说的是，陛一旦改换朝代，以武氏为帝，必会建立武氏的天七庙。”

    “但师父，没有人会忘记太宗皇帝。别说百年，哪怕再过去一千多年，人世变幻已经如师父所卦的那样，这世上已经是‘飞者非鸟，潜者非鱼’。”

    “师父谙谶纬之，自然是明白的，终有一天，王朝会终结。”

    “他依旧是华夏的魂魄。”

    或许现代人很难理解，但姜沃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已经能理解了——

    “守约。”

    “哪怕不是武氏接过李唐，也会有旁的朝代，旁的姓氏。”

    皇室的宗庙，太庙，祭祀，是一家一姓朝代传承的最要的象征，甚至没有之一。

    “你不能接受，从前李唐帝王，再无天祭祀？”

    “但若是天后开武氏之国，必要……”必要建立太庙，祭祀武氏的先人。

    “师父，你明知的，你只是不忍想：终有一天，不会再有一座单独的太庙，不再有人用繁复的天之礼，以无数的银钱和香火祭祀太宗皇帝。”

    从前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但现在大势已至，他不得不问了。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之后李淳风望向自己的弟。

    姜沃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想起了之前她与师父的对话。

    姜沃：“守约，在你心里，何为改朝换代？”

    “陛不会停李唐先帝们，更不会停太宗陛之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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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个问题，师父早已经问过她了。

    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

    然而，依旧是不等他回答，就继续：“国家大事，唯祀与戎。”

    祭祀更在先。

    姜沃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他顿了顿，缓了缓语气：“姜相，这大唐，也是宗皇帝与天后一同治过并开拓过的疆域啊。他们自当永享祭祀。”

    毕竟，师父，天人心浩浩。

    裴行俭直言：“难姜相觉得，天后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比祖和太宗皇帝更该受这大唐天的祭祀之礼吗！”

    裴行俭颔首，他亦是不闪不避：“是，这大唐的江山，是祖与太宗皇帝打来的天！”

    “别立崇先庙以享武氏祖考。”[1]

    在狂风骤雨之中，裴行俭：“姜相，明睿如天后，如你，应该已经想过了——”

    当然，也不会再有人再单独祭祀武皇，祭祀所有帝王将相。

    那诸位先帝——

    那又如何？

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厉声：“但姜相！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