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第一声不可自抑的哭泣声，很快，堂中响起了一片哀哭之声。

    如同夏日乌云从天边而来，倏尔落雨。

    姜握没有于人前落泪。

    在孙思邈的画像被安置在廊上后，原本画像空来的墙上，换上了两幅字。

    所有的学生都抬去看。

    姜握亦然。

    这还是很早以前，孙神医送给她的笔墨，姜握一直留存至今。

    其实上医学院成立的时候，她也请过孙神医墨宝悬于学。孙神医也写了几幅字，只是随信寄给她的时候颇为遗憾，已然年老笔弱，写的并不好。

    于是今日，姜握自己留了孙神医不甚满意的字卷，并将从前悉心保存的孙神医神矍铄时的笔墨取，悬于医学院大堂——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大医诚。”

    挪画悬字后，姜握也与在场的师生说起了他们极为关心的，孙神医后事。

    以孙神医一世在医上的贡献，朝廷自该于当地修祠以记。

    只是在官方为孙神医修祠堂之前，早有当地百姓为他修了祠堂，且不只一。

    早在先帝年间，孙神医离开京城归乡养老之时，就推辞了任何的爵位、金赏。

    直到先帝将恩赏改为免孙神医之故乡华原之地三年税赋，孙思邈才谢过此圣恩，离京而去。

    而今岁，孙神医仙逝，华原百姓便自发修了多药王祠。

    更将孙神医最后隐居之的山改称为“药王山”。

    说来，照律法，民间是不能轻易修祠的。

    律法明定：“妄自遣人立生祠或德政碑者，要照‘诸在官吏实无政迹辄立碑者，徒（放）一年’来受。”[1]

    这条律法，禁止的是有些官员‘沽名钓誉’，明明实在政绩没有多少，为了官名倒是反过来勒掯百姓银钱给他修生祠。

    有这样的一条放律法，民间碑祠其实颇为难得。

    可孙思邈的祠堂，自是民心浩，毫无异议。

    除了百姓自发修建的几祠堂外，圣神皇帝了随晋公主去华原的亲卫，也持帝王手令至当地衙署，以朝廷之名为孙神医立祠。

    而孙神医最后曾留有遗言：他毕生所有的医书、无论是自己撰写的，还是多年收藏，全都捐给上医学院。

    姜握已经在医学院选了几间单独的房舍，来医学著作陈列室。

    离开医学院大堂往外走的时候，姜握在院中停了来。

    她看着满院的草木。

    她认识的药草并不多。

    但这院中正有她认得的，还是孙神医当年教给她的——

    独活草。

    此药草很与众不同，其余的草木都是随风而动，偏生这独活草反着。

    孙神医曾指着这药草对她：“独活草与旁的草药都不同，无风自动，故亦名独摇草。”

    那日的独活与今日一般，草叶婆娑，无风自动。在一众寂然的草药中，显得不同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