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正门外，都能看到里面的葳蕤草木藤蔓，多年肆意生，有些已经攀爬且覆满了外殿墙。此时冬末尚不明显，姜握遥想夏之景，只怕远远看过来，这风殿木掩映，会像一座翠绿的殿。

    李淳风走过去。

    他当然也不会去打扰太宗皇帝驾崩之所，只是，依旧想走近看一看。

    姜握陪着师父走到门前，看到一把铜琐——据说，这铜锁能千百年不断不坏。

    是，铜锁未断。

    可此时，姜握分明看到抚过铜锁的师父手上，有一抹淡青的铜锈。

    她终是落泪。

    是啊，自太宗皇帝驾崩，距今，已经三十五年矣。

    是夜，姜握陪师父走上了翠微的观星台。

    她还记得，当年太宗驾崩之晚，为保先帝登基之安稳，翠微秘不发丧，亦是如此时一般寂然，并无帝崩哀哭之声。

    但师父自然是知晓太宗龙驭宾天，于是在这观星台站了一夜。

    自己也陪了一夜。

    今夜，师父自不像当年那般哀痛。

    他甚至还有兴致，如多年前一般，用观星台附近太史局的官厨，给姜握简单了两菜。

    还有一壶淡酒——这从前是没有的。

    毕竟从前，师父带她上观星台，都是教她观星，给她带宵夜补一补也就罢了，酒自然是不能给的。

    姜握走上观星台时，恍惚竟似见到了袁师父——

    “今日教你用这玑衡抚辰仪。”数十年前，师父教她用此观星仪之时，袁师父也在侧陪教。

    只是袁天罡颇为懒散，又觉得在星象上，李淳风更胜于他，便本是来凑个人数。

    来是来了，但并不怎么教，反而像一只晒太的老猫一样，会找个垫半卧在观星台上晒星星。倒是每回中场吃宵夜的时候，就来了神。

    李淳风望着星辰：“还记得师父教你辨认的第一颗星辰吗？”

    姜握：“记得。师父说过，天星可名者中，北辰最尊，天枢也。”

    帝星北辰。

    李淳风在一把宽大的椅上坐来，笑问：“你离开太史局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师父教过的诸多星辰吗？”

    姜握背对师父，立在观星台的最，凭栏而望。

    “我都记得，数给师父听一听好不好？”

    “好，你数我听着。”

    “自定星图，大凡二百八十三官，一千四百六十四星。”[2]

    “北极五星，钩陈六星……”

    她一颗颗的数过去。

    后，一片寂静。

    姜握从夜晚数到天边启明星亮起，一直未曾回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