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李怀雍已不常来梧桐苑，云箫韶无法，托母亲金命白命请来太医看，说孩是打母里吃着慢毒，肝胆气弱，就是黑沉散。

    黑沉散，黑沉散，那会整座梧桐苑翻个底儿朝天，万般没有绪，横竖想不起哪里过甚黑沉散，只当是徐茜蓉土并行使的暗招没防住，没成想，冤另有债另有主，关窍在慈居殿。

    画晴瞧她神，细细劝着：“娘既知冯氏安的心，防着就是，这东西左右也没上手，娘何故脸唬得这白？”

    不由得云箫韶脸上不白，她的仇人又多一个，她的了悟又多一项。

    是她，她想得岔，她总寻思着借冯氏的手杀李怀雍，此一途，不通。冯氏想让她死的心，和想让李怀雍死的心，一般无二。若说徐氏或许想叫她十年后去死，冯氏怕不是想叫她立时去死。

    拦路的，前有狼后有虎，没一个善茬儿。

    是天要绝人路？指望冯氏实与虎谋，还有什么法能脱开李怀雍？云箫韶千万个没绪。

    她回到席上，依旧摆笑脸依旧笑语，只是眉宇间终究添得一分沉重。

    旁人瞒得过，甚至她母亲杨氏也没看个端倪，可哪个能瞒过李怀雍？

    虽则后，云箫韶得周全，言笑晏晏拈一枝朱砂判请太殿赏脸，李怀雍依言与她，却怎看不透？她是戏，是给娘家母亲看，想叫母亲安心，是颜笑。

    颜笑。

    与接着这满院的芍药时候一模似样，她睛弯的，丹微翘，中曼声说的是殿费心，如今说的是请殿为妾簪，实际中只有冰冷。

    李怀雍即知，他的芍药没讨着她的心，意外也不意外，伤怀是真伤怀。她不芍药，不他。

    再照实说些，确乎凿凿不容糊，她心里不再芍药，不再他。

    天底最要命，不外乎“不再”二字。

    落后几日，李怀雍每日听梧桐苑消息，每听一回，中心如梗，心血如煎。他听见他的芍药颜空负，光轻抛，不得主人一丝的怜香惜玉，日晒没人浇，雨无人挡，价足金，命却如草芥。

    这日仲夏，李怀雍休沐，不再蜇磨，索令人将朱砂判全撤去。

    又，画晴上来细巧茶，云箫韶陪他吃茶，纤纤素手，握着茶针，开他杯中细碎茶叶沫。

    不过最寻常一副家常景象，李怀雍险险落泪。

    回不去的，终究回不去。

    夫妻二个闲话，李怀雍说要将书箧移来，在这看书，云箫韶垂着，没说一定不许。向晚，李怀雍自然说要歇在她屋里，她一例没说一个不字，只是转低声吩咐画晴，预备明儿清早起来的红炭。

    看画晴领命去，里间李怀雍叹一气。

    云箫韶回转时他似随问得：“画晴去什么？”

    云箫韶面不改：“她去与我取件不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