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些年，有些人当真认不了。

    阿桂嫂凑近黄胜利耳语，黄胜利大笑着转过面孔，正巧看到玉宝玉卿并排也在看来，六目相对，都有些张。黄胜利拎起地上的瓶，起走来说，玉卿要回去了？难板来再坐一歇再走，玉卿摇说，要赶最后一趟夜班车回去。黄胜利说，再坐一歇，我开车送玉卿回去。玉卿说，太麻烦，我先走了，再会。黄胜利本就是嘴讲讲，转悠哉游哉地回家。

    玉宝看了阿桂嫂，阿桂嫂弯着腰在打上的蚊。

    走堂等公车时，玉卿踌躇会儿说，我还有些话想讲把二听，又恐二嫌我事多。玉宝微笑说，我们是至亲的妹，有啥话不好讲呢。玉卿说，我那时刚从红星农场回来，不懂事，不会看人，后来被姆妈教育一顿，才晓得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也不是姆妈的家，是黄胜利和大阿的家，我们不能当家人，也不能当客人，要把自己当免费保姆，买汰烧家务事全包，该用铜钿时要拿来用，否则有人要把脸看，要讲话听，让人不好受，最好办法就是赶把自己嫁掉，皆大喜。

    玉宝说，是谁把玉卿脸看，气话受？黄胜利、玉凤还是姆妈？玉卿讲讲清。玉卿苦笑说，二最聪明，明明心底明白，还要我讲清！姆妈古人思想，阿弟死后，儿靠不牢，一心指望靠女婿养老，对黄胜利小心翼翼、事事服贴，倒惯脾气来了，本就不是有素质的人，也别指望大阿能主持公，大阿表面厉害，却被黄胜利和姆妈拿，是名副其实的空响炮！我提醒二，早些为自己未来打算！

    困顿

    玉宝回到家里，桌面已经收拾净，房亮着光，薛金和玉凤坐在灯结绒线衫，玉宝说，我夜里困在啥地方呢。

    玉凤抬起，眶通红说，和小桃困一吧，困阁楼。

    玉宝说，阿呢。薛金说，玉凤和我困一。玉宝抿说，夫呢。玉凤说，黄胜利去困百家床。玉宝说，我只听过吃百家饭，没听过困百家床。

    薛金说，掌大的地方，为困个觉真是急煞人。

    玉凤手一顿，懊恼说，姆妈，袖收针又结错，每趟到这里就结错。薛金骂，讲过多少遍，片织便当，片织便当，不听，非要圈织，自己想办法。玉凤说，我真是戆大，老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玉宝默然退房，拿了塑料面盆，面盆里摆巾、牙膏、牙刷和杯，楼去堂里的四方槽，拧龙无，盯着发呆，赵阿姨的女儿赵晓苹，也在旁边槽揩面，看到说，有些人不自觉，喜偷电偷，所以每家的表开关都装小匣，落了锁，用则开，不用则关，玉凤阿大概忘记讲了。玉宝说，是呀。赵晓苹说，用我的吧，玉宝说，哪好意思！赵晓苹说，都是邻居，这算啥。主动帮玉玉接了半面盆冷，又把脚边瓶里的开倒了些。玉宝说，谢谢谢谢。

    玉宝揩过面，鬓发、端着面盆到电话间，电话间两三平方，木板房，窗隔着铁条，挖两只拱，各摆一只橘电话，一只接，一只打。老阿姨在窗里，像在蹲地牢，正吃着汤年糕片，溜溜。玉宝说，阿姨，我是 38 号 4 楼的林玉宝，有人打电话寻我么？老阿姨吃得正兴致，也不抬说，没！玉宝不声不响，略站了站，转往堂里走，老阿姨反倒觉得惊奇，咙乒乓响说，勿要心急，心急吃不了年糕，有电话我会得吼那。

    玉宝把盆摆到台，走到客厅，支楞起一只帆布床，黄胜利翘脚坐在上面，看到玉宝笑笑不响，玉宝闻到不晓是脚气味还是革气味，总归是怪味，也不响，低着，踩木楼梯上阁楼，嘎吱嘎吱，玉凤端盆来，以为是小桃调，玉凤说，小把戏，楼梯踏穿请侬吃生活。黄胜利呶呶嘴，玉凤晓是讲错人了、伸伸，玉宝权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