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理主任吴坤，吴坤接过介绍信、份证等资料，略看了看，叫住个女人说，秦建云，新来的专员林玉宝，带一带。林玉宝，工作就听秦师傅安排。玉宝伸手说，秦师傅好。秦建云握握手说，随我来吧，快要开秤了。

    俩人先到更衣室，秦建云找来一工作服，半新不旧，让玉宝换上，玉宝照，穿好衣裳，一起往外走，秦建云说，小菜场一向执行统购统销政策，主卖五类小菜，蔬菜、猪、鱼虾、家禽品，豆制品。另外还兼营腌腊咸货。疏菜批发自购销站、类、禽批发自副品公司，河鱼海鲜批发自产公司，豆制品批发自豆制品工厂，腌腊咸货批发自加工场。类禽不吃无妨，但疏菜无论贫富，一日不可缺，我们吃的疏菜，来源两地，市郊和外省。市郊的菜农霞气智慧，送菜工自家改装，在脚踏车后面装拖车，拖车堆菜，现摘现装，每天往购销站送。外省就更复杂，运输工有，苏州河上的驳船、汽车站的卡车，火车站的火车，为保新鲜，争分夺秒往上海运送。

    玉宝看到，运输卡车差不多走光了，仅余一两辆，还在匆忙卸货，清洁工打扫飞快，地面依旧漉漉，丢垃圾已被清理净。摊上，各小菜摆放齐整，卖菜员蓄势待发，有人笑说，秦师傅，还有五分开秤。秦建云笑说，我的接班人来了，以后由林玉宝来开秤。玉宝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不由面孔发。秦建云拿起扩音喇叭，喊一嗓，开秤，摇起手里铃铛，随着哗啦啦声响，小菜场门打开，爷叔阿姨拎着菜篮，如般涌来，顿时人声鼎沸，玉宝只觉前一片摇晃。

    秦建云带着玉宝维持队伍，大多已成熟客，互相笑嘻嘻打招呼，有阿婆说，秦师傅，我想买黄芽菜，哪一家比较好。秦建云说，往里走，走到底，倒数第二家的黄芽菜，不是从无锡苏州运来，是崇明菜农自家的。另个阿婆说，哟，黄芽菜肯定要吃崇明，好。秦建云说，是呀，新鲜不讲，炒一盘烂糊丝，吃微微甜。最主要价钿还便宜，三分铜钿一斤。

    一个阿姨说，我要买落苏。秦建云说，今朝落苏有两个品， 本地产是矮胖，适合红烧，落苏，还有宁波产的瘦，适合加蒜清炒，或蒸熟撕成条，加酱油、醋、绵白糖、辣火酱，再滴几滴小磨香油，拌一拌，好吃的打耳光也不肯放。阿姨说，听秦师傅讲讲，馋唾哒哒滴。

    众人皆哄笑起来。

    另个阿婆说，我要买冬瓜，回去红烧烧，最近又落掉两颗牙齿，只有冬瓜咬得动。玉宝说，阿婆，今朝萝卜不错，萝卜又叫土人参，对好，刚刚从太湖运来，须还带泥，分充足，买回去，加一调羹猪油红烧，小火慢炖来，味比冬瓜好，一样烂。价钿比冬瓜便宜一分铜钿。另个阿婆说，好呀。

    最忙是上午，到中晌时，来买小菜的人已不多了，秦建云带玉宝去锅炉房饭，好后回理室，吴坤和两个会计，围桌正准备吃饭，挤两只空位来，秦建云和玉宝，搬过椅坐，玉宝暗扫各人的饭盒，吴坤吃的最好，米饭，一条糖醋煎黄鱼，茭白炒百叶，清炒菜，还有碗开洋紫菜汤。

    吴坤咂吧完鱼骨说，玉宝工作半天，一直站着，觉吃力吧。玉宝说，还好，我原先在纺厂挡车，一站就站八小时，已经习惯了。吴坤说，为啥不了。玉宝说，因为要回沪。吴坤说，哦，知青啊。玉宝说，是呀。刘会计说，是哪里知青。玉宝说，新疆。一时没人搭腔。秦建云说，尝尝我的素。挟一块到玉宝碗里。玉宝想回敬小菜，看看没啥可吃，只得笑说，谢谢。

    素最吃油，油少了味不去，吃就寡淡。玉宝面不改吃着，薛金原来堂，平日里无事，就鼓捣吃，也把玉宝的嘴养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