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领，我有啥办法。

    秋生要回，泉英无奈说，好哩，来选婚纱，蛮喜庆的事，非要搞得不开心，才开心是吧。看我的面，和和气气，不要吵。姑姑说，秋生非要跟我，石上掼乌——碰，我定不客气。

    泉英凑近秋生耳畔，轻轻说，秋生，我姑姑刀嘴豆腐心，想想掏钞票来，帮我俩办婚礼，人是没啥恶意，就话不中听，反正不是天天见面，忍一忍就过去了。秋生说，算罢，我懒得计较。压憋屈，一转，竟和林玉宝相遇，五六步远的距离，视线相碰，因为猝不及防，乍然相见，心差停，直觉刚刚不堪一幕，尽数被玉宝瞧去，这比姑姑的嘲讽，还要令人屈辱百倍。秋生招呼不打，冷着面孔，走往另一边旗袍区，有一面穿衣镜，正对玉宝背影。

    潘逸年过来说，可有中意的。玉宝心如麻，随手拎一件说，看着还可以。潘逸年说，要么上试试。玉宝说，好。几乎逃难似的，往试衣间去了。潘逸年寻把藤椅坐，挑婚纱的女人在嘀咕。

    年说，我死看不上秋生，心芝麻绿豆大，却来的多。年轻说，秋生当年在学校里，倒追的姑娘，十个手指都掰不过来。姑姑还死瞧不上，我要提分手，秋生明天就能寻到更好的。年说，我是真没觉着哪好。年轻说，秋生英俊潇洒，复旦大学毕业，分工商局，如今是小领导，有小权力，哪里不好啦。年说，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有那样的爷娘，会好哪去。泉英以后的日节，我担忧的要死。

    年轻说，我要结婚了，姑姑还一桶一桶冰，往我上浇，是何理。姑姑自家不结婚，也想让我孤家寡人一辈，是不是。年说，讲这话，就不怕天打雷劈，我不了。气咻咻坐到椅凳上，看看旁边的潘逸年，抱怨说，不听老人言，吃苦在前，我好歹是辈吧，什么没见过，经历过，好心提醒，反倒成了恶人。潘逸年笑笑，没有吭声。

    玉宝换好婚纱走过来。潘逸年静静看着。秋生站在远，也看着。泉英被引过来，上打量。姑姑说，看到吧，什么粉红，天蓝，侪没有白婚纱好看，圣洁，丽，充满仪式。泉英说，这婚纱样式也可以。玉宝说，潘先生，这件好么。潘逸年说，不好。玉宝没响，姑姑说，是不好，显旧，塌塌，落过几次了。朝营业员说，这婚纱借去，不少趟数吧。营业员说，是有几趟，没办法，受迎呀。姑姑说，没错，我光毒辣。玉宝重返试衣间，和乔秋生肩而过。

    营业员说，那要穿设计新颖、质量的婚纱，手活络的话，可以去苏州。姑姑说，为啥去苏州。营业员说，苏州虎丘附近，一条小路，左右两边，有六七爿服装店，专婚纱生意，不能租借，只能买，照样关人去，还有电影明星呢。

    玉宝已调回自己裙，余光瞟到秋生，瞥过脸，看墙上挂历画，明显想装陌生。玉宝没响，潘逸年站起说，走吧。俩人了店门，玉宝立住说，不再挑挑么。潘逸年说，不挑了，个礼拜，个空，我们往苏州去一趟。玉宝说，去苏州啥。潘逸年说，买婚纱。扬手挥了挥，一辆租车驶到路边。玉宝说，就此分别吧，我乘公回同福里。

    租车穷锨喇叭，潘逸年说，先上车再讲。玉宝没拒绝，坐后排座，潘逸年则坐到玉宝旁边，朝驾驶员说，去复兴坊。车发动起来，驶到路中央，潘逸年说，年初时，尔卡丹，来中国举办了一场时装表演，玉宝听说过么。玉宝说，嗯。潘逸年说，我恰巧在北京，朋友有场券，顺势一去参观了演。结束后，送了礼品，其中有一条连衣裙，一直挂在我衣橱里，再不穿，夏令就要过去了，玉宝随我回去拿吧。玉宝说，潘阿姨在么。潘逸年笑说，在的。玉宝放心来。

    玉宝首次来复兴坊，走家门，潘家妈和佣人吴妈，围坐桌前，在包菜馄饨。彼此招呼寒暄过后，潘逸年领玉宝去自己房间，玉宝没想到，又走家门，潘逸年用钥匙打开对面一，再走去，换了拖鞋，格局两室一厅，宽敞净。潘逸年打开空调，往卧室走，玉宝没跟去，在客厅沙发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