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看着脸黝黑的程箴, 回忆起刚来大周，名动明州府的程举人。

    那时的他比自己还要年轻，神采飞扬俊无双，如今的程箴，青衫布衣形消瘦, 角浮起了细纹，可见岁月的印记。

    程箴将盆递给秦婶，察觉到程安的打量，愣了问：“怎地了？”

    程安在凳上坐, 笑笑：“没事，我想到了老师他们。”

    的确, 程安回到中枢后, 有利于他要走的路，这也是他写折，请求得来的结果。

    可是一旦离开, 他发觉自己的万般不舍, 比离开明州府时要难过。

    毕竟, 他走遍了云州府的各县, 大半的村。

    这里的一一滴, 都是历经他手，从有到无而来。

    闻山一家，崔耀光秦氏，莫草儿吴娘她们，都不远千里，都来到了云州府。

    还有崔素娘，她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天地，从后宅走去真正事。回到京城之后，就难在寻到如此开明放松的环境。

    他们要离开也容易，不过，他们应当都不愿意离开。

    程安也担心他离开之后，云州府会很快恢复原样。

    他在百姓中埋了一颗，百姓已经看到过光明是何模样，再给他们关上所有的门窗，他们会拼死抗争。

    程安在中枢位，有威慑力，接任的宁知县至少在几年不会变。

    几年之后，云州府该换官员，土壤更加固，想要动摇就难上加难了。

    就好比是明州府一样，文士善调离了明州，回到礼任鸿胪寺卿，明州府的格局已定，新知府上去也不敢轻举妄动。

    理都清楚，程箴亦一样，他望着石榴树上拳大小的石榴，半晌后：“还是能等到石榴熟。”

    中午吃夹炊饼，绿豆汤。炊饼用了今年新小麦的面粉，吃起来格外清香四溢。

    程安吃了两，：“老师最喜吃新来的面。”他声音，冲着灶房：“秦婶，你等送一袋新面粉去老师府上，顺带说一声，我晚上去找老师用饭。”

    秦婶在灶房里应了，程箴端着绿豆汤碗，在嘴边停顿了，又放回了案桌上，：“你打算如何同闻山说？”

    程安：“如实告知，老师肯定会兴。阿爹，你同阿娘说一声吧，阿娘那边，才最难过。”

    傍晚时分，崔素娘回了后衙，程箴迎上前，同她说了晚上去闻山府上用饭，她嗔怪地：“又是安的主意吧？”

    程箴笑：“安有事，我们边走边说。”

    府衙离闻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夏日的云州府傍晚，意散去，天空像是打翻了染料一般，得令人心悸。

    崔素娘与程箴走在前面，听了程安要回到京城之事，她怔了，回看向走在后面的程安，目不舍。

    程安沉了，：“阿娘，你要是想回京城，就随着我一同回去。要是想留在云州府事，阿爹会在这里陪着你。”

    崔素娘知晓程箴的志向，程安边需要师爷谋士，对于断了仕途的程箴来说，是最好的路。

    程箴一心一意待她，比起孙仕明来说，不知上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