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提溜着两坛酒径往回走，途经小园，恰见到冯俊成风风火火带着王斑来请老夫人的早安。

    今府上办大喜事，他穿得也隆重些个，不知被岫云从哪翻苏芳的缎面圆领袍，前绣着生动的鸟枝卉，十分闹。他说这衣服瞧着就叽叽喳喳的，有个报喜的样，旋即就给换上了。

    逢秋见了他便打趣，“少爷今儿个不穿平日那些素的，改穿红了，老祖宗见了定要夸你好气。”

    冯俊成笑着掸掸手臂衣褶，垂见她手上提着的两坛酒，遂问：“适才外打酒去了？”

    “不是，是青娥，噢，就是那巷的酒铺送了两坛酒来，给老夫人过寿。她也真是，这坛酒于我们算不上什么，于她却是一大笔开支，就这么送来，也不图到老夫人跟前请个安，放东西就走了。”

    逢秋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有留意自家小少爷的表现。

    他那双明光烁亮的睛再没从酒坛上移开，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嘴微翕，只是跟着逢秋念了遍她的名字。

    “青娥…”

    青娥……

    青青芳草地，曲径通幽林。

    恍见娥女，撷梦来。

    冯俊成回神颔首，“便先将这酒存着，等黄蟹再拿来吃，方不负赵家大嫂一片意。”

    他后是摇晃的琼枝，衬他盈盈笑，“届时可别忘了叫上我。”

    礼送到了，冯家今日敲锣打鼓的闹却不上青娥。

    她坐在柜台后边，前不时有冯府宾客的轿打这条小过，冯府小园这会儿正在搭台唱戏，鼓声声，小戏咿咿呀呀撩动青娥心弦。

    她早前也是被亲戚送去学戏的，学了没两年，唱闺门旦的台让别的戏班给撬了，班主一气之解散了一帮学戏的女孩儿，不再养着吃闲饭，行院里谁要就收去。

    青娥就被后来的师傅收了去，改行学杂耍，那时赵琪已是“大弟”，师傅叫爹，其实买了青娥去就是给赵琪媳妇的。

    想着当年事，她便有些心不在焉，正午时分听见屋后唱起“麻姑拜寿”，就晓得冯府这是闹得差不多，要开席了。

    正乜目听着飘飘渺渺的戏文，铺里来一人。

    青娥早就发觉此人在街上盘桓，不时朝她张望，她瞧见了也不当回事，开门生意，总会遇上这人。

    那人后跟着三两小厮，一锦绣衣袍，此前没见过，应当也是今日还祝寿的冯府客人。

    冯府的客人就是青娥的贵人，岂能怠慢。

    青娥拾起酒勺，堆砌个笑，“官人买酒？”

    那人颔首，端的是君派，开却像了一香油，“我上大嫂这铺里，不为买酒，还能买些什么？”

    买些什么？他要想说买，青娥定要啐他脸上，不，啐他都是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