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直到夜才归，喝得酩酊大醉。

    “寒窗苦读五十余载，难当真只落得这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林隐素神微锐，显几分不经意的讽刺之来。

    短短数日，贾先生见着清瘦许多。

    “……”

    谢小几乎完全见不到他的面，偶尔见到几次，他也完全无暇顾及旁人，都眯着在苦读。

    女客叹：“若是三十年前，我梦都想不到你会教起妇德妇容来。小时候，你是我们之中，最倔、最不愿屈服于这些规矩的了。”

    “可容女谋生的行当屈指可数，我既无田产，又无积蓄，娘家早已不可归，夫家已是一座空屋。难果真一辈赖着你们这些好友接济？我唯一的特便是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于我而言，这已是难得的好路。有人聘我教什么，那就教，没什么可挑的。”

    那小半个月，贾先生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这半年来，谢小边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书扔得凶险，再偏半寸，只怕就会碰到烛火。

    谁知这话半都没有起到安的作用。

    快七十寿的老先生哭得嗓都哑了，后来连院中仆从都听不去，上去安他——

    “苍天无——”

    林隐素望着香线青烟，静默半晌。

    “没有那么容易，没人会聘一个夫家落魄的寡妇去教经学。更何况那些东西……我许久不读，早忘光了。”

    林隐素面寡淡。

    林隐素。

    据家中仆从的说法，当晚，贾先生院里哀苦的老人哭声贯响整夜。

    “谋生罢了。”

    林隐素未言。

    “后来亡夫病故，历经当年之后，我早已与他形同陌路，又觉得天男人都是一回事，何必再第二回 火坑，便维持现状，并未改嫁，没想到又被称赞贞烈。

    她：“当年夫家败落之际，我对亡夫已心灰意冷、不报期望，便自行寻方法谋取收，不过是不想自己饿死罢了，差错之，倒被称赞是愿意在困境中支持夫婿的贤妻；

    “不太可能。”

    林隐素瞳底印着那烛台的火光，似是压抑着怒意，许久，她却自嘲地：“可笑，想不到有朝一日，为了这一饭，连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我居然要拿来教别人。”

    老先生满酒气，却又是一老酒，哭：“三年复三年，我都快七十岁了，还能有几个三年？”

    这一回的乡试照例在八月举行，分别于初八、十一、十四这几天大考三日。

    “明明——明明——人人都说我的文章好，这回定能上榜，可是为何还是——”

    须臾，她将手边的《女论语》用力一丢，甩到烛台边上，只见火光一晃。

    “老先生，别哭了，三年后还可以再考啊！”

    “我心里觉得稽至极，可偏偏……这些我不屑的东西，反倒为我开了如今的生路，令我衣无忧。”

    林隐素目黑沉，面平寂，底却隐有暗涛汹涌。

    第五章

    女客听得有些怕，将手指往边一竖，“嘘”了一声，提醒她：“这些话你还是少说为妙，万一被什么人听到，以后怕没人敢聘你了。”

    “我前几日凑巧看到他写的文章。这贾录四书五经背得是熟，但文章细看来，满篇之乎者也的空话，大理一一，却不见得有什么见解。

    放榜当日，贾先生支着一把老骨，一大早就去等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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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时间顺序来说，第一桩事，应当是贾先生又落榜了。

    大寒已过，便是立。

    但接着，她脸上浮现隐约遗憾之：“想当年你在闺中的时候，才学从不逊于兄弟。你父亲乃太学五经博士，你自幼聪慧，又耳濡目染，想来真要当先生，便是正经学也教得，比拼学识，必不会输给一个启蒙先生。”

    “为什么——为什么——”

缕细烟。

    “既然是隐素你这么说，想来结果也就是如此了。”

    “他擅掉书袋，当个启蒙先生不错，可想登科为官，火候还差得远……除非撞上滔天大运，不然只怕还是会落榜。”

    女客摇了摇手中蒲扇，懒洋洋地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