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顾无言，林别叙悠然补上一句：“更巧的是，那修士也是年过二十才领悟的大妖遗泽。”

    季酌泉骤然觉夜间的风冷了起来。红日不知何时已彻底沉天际，穹上只剩一层黯淡的银辉。

    林别叙又说：“此案还有细节被先生压。那修士原只是个怯懦的白丁，啃大妖血后侥幸存活，因血煞之气人尽失。这本就是违逆天的邪法，纵然能越过修行，直接掌握天地的神通，也是后患无穷。如此得来的法术，无法使用寻常方式修行，只能通过不停地吞同类来维持法力。他畜养人，正是为了他们异化，给自己药。”

    “同类相……”季酌泉手指发，在剑上，轻声，“连兽也不存了。”

    三人虽有猜测，可亲耳闻听还是有骨悚然的骇意。

    “崔二郎杀叶小娘，是因为叶小娘以前也是个药人。他虽服药已久，倒是未曾杀过人。见到叶小娘后，被她上的味迷得理智全无，便手将她杀害。又因心中畏惧，不敢真吃，将人丢河里仓皇逃走。”林别叙的语气淡静得毫无波动，说到最后还是省不掉些许唏嘘，“他已是我见过心最为定之辈，这么多年忍住了没开杀戒。可惜这药着实是碰不得。”

    倾风神微动：“所以叶小娘的尸……”

    “该是被那假蜃妖带走了。就不知是何用途。”林别叙略一，“原先的蜃妖确实是早已消陨，我还去观过刑。如今这个，该是吞噬蜃妖妖力的人族。她连妖域都已领悟，可见服药比那崔二郎还久，且杀人无算。不能留她在世，需早日将她引。”

    他说着右手一翻，从后摸窥天罗盘来。

    这古怪的镜在夜里显得尊贵许多，可以看见一金的细碎光沿着背后的秘文不停游走，叫它不那么像刚从土坑里刨来的破旧垃圾。

    林别叙轻车熟路地驱用法宝，袖一扬，将镜抛到空中：“我方才从袁明的上引了一分妖力过来。他现在跟那假蜃妖气机相连，虽看不了太多，也能借此窥探几分。”

    三人立站直了，仰注视着镜面。

    袁明恍以为自己只剩了个魂魄，从幻境起，便一直在相同的场景里飘飘。意识虽清醒，却没了躯壳。

    背景中有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徘徊，似低声呢喃又似音绕耳，带着隐约的疯狂，仿佛要刻心骨，好提醒自己时刻谨记。

    那女人在说：“我叫霍拾香，我从鸿都来，我是霍氏第十二代传人……”

    坐在车上的人应该就是霍拾香。

    这人的神智俨然已有些不正常，有时静坐着不动，有时忽然变脸发怒。有时能清醒些，可也是怔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各奇怪的东西。

    从“我叫霍拾香”、到“我分明叫王玉梧”之类。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

    车摇摇晃晃，驶了儒丹城。

    霍拾香带着另一位姑娘在城南租一间简陋的院落。

    袁明一看周遭摆设，便知另外一人就是最早遇难的叶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