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挥开袖，在上首端坐，沉思许久，还是不知该不该与她明说。只一双柔和的目光落在对方上，带着不忍的怜悯跟慈悲。

    陈冀不安分地动了动，一会儿挠挠眉，一会儿又用手指去开剑鞘。

    他既觉得，像霍拾香如今这样懵懂无知，该是一件好事，不必再戳破什么叫她多余神伤。

    可又觉得，如若换作是他跟倾风，宁愿再摔一次破血，也要痛得清白坦诚。

    霍拾香张开嘴，极缓慢地：“我若是只图安稳，何必当初四海奔波？我千里，难不，得您解惑吗？”

    白泽结了，略一阖目，低声：“我亦不知，姑且是个猜测。”

    她叙述中破绽太多，陈冀等人一听便知晓几分。她不识真相，只因她在绝。

    白泽见她意志决，方谨慎而委婉地：“这些人，刑妖司早有追查，不像是你父亲亲自的药。”

    霍拾香手指蜷缩起来，不可抑制地发颤。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通，什么都猜不透，只是莫名觉得害怕。

    她混：“可他们确实是药人。”

    白泽眉低垂，似有似无地叹息说：“确实如此。但有些药人，与你父亲天各一方，从无集，如何药？还有几人，刑妖司已查明邪药来源，贼首亦已伏诛，与你父亲无关。”

    霍拾香怔然，每个字都明白，可是连在一块儿，就成了天书。她如何理解，都听不懂。

    陈冀觉得白泽说得实在太过委婉，来回扯更会跟把磨人刀似的，割得人生疼。索给个痛快，便接嘴：“你杀你父亲时，用了几剑？”

    霍拾香僵地转动脖颈，看向陈冀，一板一地答说：“一剑。”

    陈冀又问：“你父亲离世之前，不曾对你说过只言片语吗？”

    “说过。”霍拾香嘴翕动，声音细碎，说得有气无力，“他被我刺了一剑，不敢置信，捂着伤满手鲜血地朝我走过来。我避开了。他踉跄倒在地上，指着我说，我这辈，难逃孤苦，注定颠沛。”

    她只烙了父亲说的那些锥心之语。至于说话时是什么表，是否牵。肢有什么动作，是否迟疑，都无心关注了。连同那张脸也朦胧，徒留疯狂的绪。

    记忆里或许有他将死时的悔恨，可她已辨不得真伪，只当那几滴泪，都是自欺欺人后加上去的。

    “你父亲多年习武，虽已年老，可格建，只一剑就被你杀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陈冀开了，脆一气不停地将心中思虑都倾倒来，摊开在明面上，叫霍拾香自行判断。

    “你慌中刺去的一剑，果真命中他的要害了？他不过能持着说几句话，便彻底没了声息？他知你遗泽能驱邪辟怪，绝推你泥潭，总该是要图谋什么，他何曾对你提过什么要求？他若真是苦心经营十多年，敬终慎始，又怎会万般疏漏，将名册显而易见地藏在书房里，被你察觉反常，还叫你搜见证据？”

    陈冀摇了摇，说：“都不合理。”

    霍拾香也觉得不合理，可脑海中盘旋着的，仍旧只有那句话。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