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疏阔声音很轻地说：“他知, 你不必学这个。你愿意陪他去守少元山，就是全然没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何必再教你什么是殒不逊的气节？”

    倾风咙了，大脑涸了似的, 冒不一句话。

    良久后, 才声音闷闷地：“他同我说这是陈氏的一剑, 当时我还没想明白。以为他是能同我师父一样, 召唤什么剑意来。原来真是陈氏, 六万多人意志传续的一剑……”

    确实是她平生见过的, 最为震撼的一剑。

    陈疏阔瘦的手掌在地面上，目光怅惘地：“我也不知他还封存了这一剑。此前见他带着你一同上阵，甚至对他有些怨言。”

    此时才想通，是了，陈驭空哪里会舍得？

    他把那剑抱在怀里，偏看着倾风，说，“我们陈氏的人啊，许是因为蜉蝣的遗泽，总想着要蜡炬成灰泪始，最后死战一场，叫自己无憾地去好。这样纵其一生，都能用英勇二字概括。”

    他怀念地：“驭空师弟年轻时也是这样。他随我们玉坤城时，才不过二十六岁，最是莽撞意气的年纪。你叫他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比杀了他还难受。脊骨是的，十铁都打不折，来杵在地上，不定真能拿来天立地用。所以当年家主要传位给他，叫他留守秘境，他觉天崩地裂，恨不能以抢地随他们同去。好像只有自己一个活着，是对不起那六万多人的英魂。”

    陈疏阔说着笑了来，忍着的绪终是一条，叫泪跟着涌而。

    他比陈驭空大了十一岁，算是看着陈驭空大，对那青年的想法了若指掌。

    明白他的志气，所以也了解他后来的苦痛。

    知晓他的抱负，所以也清楚他无边的落寞。

    “活着不比死了轻快，在妖域里的那十五年，我猜他是想明白了的，否则哪里会躲在城里不忍见我？”

    陈疏阔最是痛心于此。

    陈驭空还是当年那个陈驭空。不避斧钺，舍生忘死。

    可也不是当年那个陈驭空了。大任在肩，历经千帆，也变得贪生起来。好不容易得半晌自由，却到了他不得不赴难捐躯的时候。

    陈疏阔弯腰，靠近了倾风，语重地：“可是这些理，不是嘴上说了能懂。倾风，你比他当年还要看得开。他刚妖域时，知不去，还会怕、还会慌，与妖兵们对峙了半月有余，直到家主决定以殒布秘境，他才生一相随的死意。你那么小，大好的年华，在如山如海的妖兵面前，却不觉得死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为何啊？”

    倾风被他问得愕然，也在想，为何啊？

    这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吗？

    当时就他们寥寥几人，只能凭一腔孤勇螳臂当车，求得个死而无憾的结果就算善终，那何必值得畏怯？

    至于如今，后是满城的布衣百姓，全无抵抗之力，只能殷殷期盼地仰赖他们，她能退吗？

    要是能活，她也是想活着的，那么多年的旧疾摧残她都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