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信浑浊的目光停在他上，陈挽转过，淡定回视。

    陈秉信只得信，陈挽小时候去游泳恰巧救过个份尊贵的同学是大家都知的。

    二房舅爷廖全笑：“那阿挽要好好抓这绳呀，光自己爬上去可不行，陈家好你也才能站得更稳嘛，是不是这个理？”

    陈挽没说话，陈秉信先嗤声：“他能有什么指望，人家不过是拿他当跑的使唤，怎会真给他脸面。”

    这话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来，大家都窃笑，宋清妙敢怒不敢言，面都气得涨红了，陈挽却并不觉难堪。

    话虽难听，但理论上，陈秉信没有说错，陈挽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对那个圈是否真正接纳了自己从来不敢太乐观，毕竟世阶层地位都摆在那里，隔着天堑。

    但再怎么样，陈挽也觉得，比这里好得多，先不说少爷们拿不拿他当朋友，至少是拿他当人的。

    陈挽认同地，不卑不亢：“是这样的，我一个打杂跑的并不能说上什么话。”

    且不说他不会为陈家任何事，就连他自己的生意都不会利用那个圈的人与便捷。

    这是一严明的防线。

    陈挽这个人，从里到外，从到脚，从神到笑容都是不纯粹的，但唯有这心意还算是纯粹。

    他必须尽全力保有这纯粹。

    大家都想看陈挽笑话，但当事人一脸无所谓、不上心，话题便换到了三房女的婚嫁上。

    陈宅规矩森严，繁文缛节极多，晚餐结束，陈秉信双手合十念了祷语，率领众人给真主、妈祖像上香。

    陈挽不止一次怀疑，这半土半洋、不中不西的形式主义信仰真的不会将东方西方的神明都惹怒吗？

    站在一群同辈间重复跪拜磕的陈挽某一刻觉得自己活在大清末的某年。

    陈秉信像往年一样，请了几个风大师来驱鬼供佛，重金请了灵符，企图荣信这幢从就已经腐烂的大厦重焕生辉。

    大师四摸摸墙角、门梁，算得一副好卦后，众人又放心来去碰麻将了，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牌哗啦啦一倒，观音和佛祖都要被这一声声“胡”吵了清静。

    红木挂钟才指向八，离可以走还有很久。

    陈挽去偏厅透气，他从不在老宅打工作电话，无聊立在窗前看雨。

    八号风球挂得猛烈急遽，走却不脆利落，一直拖着尾，夜雨打在宽大的棕榈叶上沙沙作响，冰秋叶海棠落满院。

    这天并不是周末，但是放台风假，小孩就多起来,有陈家旁支的，也有客人带来的，在前堂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