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伤：“拿得住么？”

    宋也川用左手接过，默默喝了几，剩的没舍得再喝，顺着额倾倒来，将脸上的血污和墨渍一起冲掉。带来的冰冷寒意与伤的刺痛混合在一起，竟能让人觉得生几分快意。

    若是能更痛就好了。宋也川脑中有这个念一闪而过。

    宋家三十七条人命，藏山舍的学生与老师，上上百余人，如今竟只有他自己苟活于世。宋也川静静地立在原地，那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最迟三日会有人押解你京去浔州，那地方比极北方多了，留你一命也是皇上对你有惜才之心。”

    他拿着东西了门，宋也川缓缓走到了那个被雨砸的凹凼前。临相照，他依稀看见自己额上的“忤”字。

    忤逆。

    惜才。

    轻飘飘的两个字，一百条人命。他宁愿自己和家族一起，葬在这世天地间。这条命是皇帝的恩赏，亦是他此生最重的枷锁。

    举目四望，旷野之上。是皇权、是阉党，是政权倾轧间，宛若蝼蚁一般的藏山舍。

    一直到第二日午后，刘瑾才现在那扇门的后面。他后的锦衣卫重新给宋也川上锁枷：“可以走了。”

    宋也川便沉默地跟在刘瑾后，向东华门方向走去。

    这条路宋也川很熟悉，昔日他于文华殿修纂国史时，便是走这一条路。前殿向南，面阔三间，又因东侧属木，文华殿的殿覆盖有绿的琉璃瓦，明间开六扇三六椀菱槅扇门，此间与稍间各开四扇，平日里宋也川便在后殿主敬殿中修纂国史。

    这条路他走了三年，每日抱着浩如烟海的藏书来来往往，他总会在文华殿前停脚步。看着午的光照在檐上的鸱吻兽上，从一个到一个，那些上古书中的神兽，都仿佛活过来一般。在这座沉寂又冷漠的皇城中，这是难得一见的鲜活颜。

    雨已经停了，天仍然着。

    文华门走来一个穿官服的青年，他手上抱着几本书，看样是从文渊阁来的。宋也川认识这个人，他叫肖文瀚，是宣平末年的士，后考中二甲第五名，封为翰林院检讨。在宋也川修国史三年时间，曾与肖文瀚朝夕相对，虽然谈不上多亲厚，到底也算是共事一场。那人看到了宋也川，在他额上的“忤”字上停了半秒，一秒赶忙低，飞快的绕过廊走远了。

    宋也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复杂表。

    这一切他早就习惯了。

    自父母狱后，宋也川求见过许多人，有父母的旧时好友、有昔日的同僚。能见面的已经是给他几分薄面了，大分人都退避三舍。如今阉党声势浩大，他们已经了狠手一定要将藏山舍置于死地，哪有人会去为了将死的人得罪司礼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