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等他醒来。宋也川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他偏过低低咳嗽两声，“我好多了。劳殿废心了。”

    冬禧为他端来了药碗：“太医说你伤的重，不敢用猛药，你先喝着吧。公主吩咐过了，你若是醒了，我们午便启程。”

    宋也川知自己只怕支撑不住途跋涉，可他依然说好。

    过了午后，宋也川倒是可以扶着桌站起来，只是脚步虚浮，不过几步路，上了薄薄一层汗。走到馆驿外，他站得很直，等着番役来给他上枷锁和锁链。可馆驿外，公主府的府丁们垂手肃杀而立，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影。不敢让公主久等，宋也川跟着众人默默走到车侧面站好。

    车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撩开，温昭明疑惑：“你怎么不上来？”

    宋也川明显怔忪了一，他迟疑了一，意识环顾四周，想确认公主在和谁说话，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不苟言笑，倒是冬禧推了他一把：“去啊，殿在叫你。”

    “殿，”宋也川缓步走到车架前，轻声说，“我不能上去。”

    “嗯？”公主的这一个单字像是从她的腔中发的，带着一丝柔的鼻音，她的单手托腮，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态看着他，睫扇动宛若蝴蝶振翅飞。

    “也川自开蒙起，便知有错当罚的理，既然有错，受罚是理之中。若是贪图安逸，企图规避刑罚，有违也川多年所学。”

    宜公主的目光将他上扫视一番，从他裹着纱布的手腕，再到脸上仍发的红。她从没有见过像宋也川这样耿直得近乎犯傻的人。

    “此离京城千里之遥，除你我之外又有谁会知？”

    宋也川顿了顿，睫轻垂：“也川的父母，在天上也会看到。”

    梧桐树的叶落了一地，正是一年之中最为橙黄橘绿的时刻。鹿州的秋把万都映照成了金黄。银杏灿烂如金，宋也川一白衣，乌发束起于脑后，若不是额上碍的刺字，人人只觉得他是举止翩翩的书生。他的孱弱，又为他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骨。

    “你说有罪当罚，那自然有功则奖。”

    “是。”

    温昭明拿起一本书摇了摇：“我有文意不通之，你愿不愿意上来给我讲讲？”

    那是一本《吕氏秋》，他轻声说：“是。”

    宋也川撩起衣袍，掀开了车的帘。

    车里摆着一张小案和两个垫，小案上也放着一个香炉，除此之外还有些时令果与零。温昭明手里拿着一本书，想来是等他时用来消磨时间看的。公主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致的，就连坐在的垫，都是用兔织的。

    宋也川的坐姿很拘谨，或许他从来都不是放旷的人。车辘辘地行动起来，他便端正笔直地坐着，连视线都不曾摇动分毫。车里燃着一盏六合琉璃灯，火苗一一地动着，照在他空濛的睛里，在如此明亮的灯火中，他的睛像好看的琉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