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起来时，她便独自起了。

    吃过早饭，温昭明换了一简单的衣服。没有让人跟着，她犹豫良久，依然向书院走去。

    不过刚走书院的巷，隔着很远，孩们齐声诵读的声音便传了来。

    是韩愈写的《祭十二郎文》。

    依旧是宋也川念一句，那些孩们再读一句。

    他的声音有几分中气不足，但吐的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

    恰好读到这一句：“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清风过宋也川脸侧的乌发，他的声音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读了去。

    不知他在读到这篇《祭十二郎文》时想到了谁，那些宋也川曾以为只是短暂分别的人，如今是不是早已埋骨泉。透过打开一半的铁门，宋也川坐在凳上，因疼痛也变得没那么，如此年轻却又显示如此萧索的佝偻之态。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师者，可当他的生命只剩了这一件事那一刻起，他便不遗余力地试图将自己的生命尽数燃烧，直到死。

    温昭明缓步走院，陈义意识要拦，见来人是温昭明，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宋也川的声音很弱，额上尚且挂着冷汗，他面上作镇定，可手却抖得厉害。

    陈义见她面不虞，压低嗓音说：“宋先生一回来就这样，一回上课时直接昏了过去。这不这两天才好些，他就开始不疲不休，你等着瞧，这篇文章不讲完，他是不会休息的。”

    每读完一段，宋也川会选一些晦涩的字词重新解读，等一段读完，他才开始读一段。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也川力有些不济，他放书本，闭目呼。

    手中的书被人走，一个清澈的女声缓缓自他耳边响起。

    “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宋也川睁开静静看去，福纹缎石榴裙衬托她粉腮如玉，欺霜赛雪。

    年轻的公主立于这群少年之中，宛若一朵盛开的芙蕖。

    温昭明缓缓诵《祭十二郎文》的余篇，她学着宋也川的样，每读一句停顿片刻，等着学生们跟读。

    小五立刻跟着温昭明念了起来。

    众人如梦初醒，少年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其间穿着温昭明清的嗓音。

    在晨雾刚刚散去的时刻，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年轻女静静地念完余的一整篇文章。她声调低平，语气温吞，宛若一池静，总让觉得心里安定。

    陈义走到宋也川边，给他倒了杯，语气有些幽怨：“你看我什么，你们俩谁也不听我的。”

    宋也川默默喝，在蒸腾的汽中，温昭明的影时隐时现，娉婷婀娜。

    一盏茶喝完，温昭明读完了最后一句。她把书扔给陈义，然后缓步走到了宋也川面前。

    “带我去你卧房。”公主命令。

    “殿……”宋也川刻意压低了声音，他掩着低低地咳了两，双都沐浴在一层汽中，“殿不该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