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不是我们说你不规矩，是怕人家外人听见这样想。”

    妙真额心打个死结，没好气地朝地上轻啐了，“呸！”

    曾太太乜一，“不是不好，是好过了，给咱们家小厮，咱们哪里担当得起。”

    尤老爷低着脸把扇摊开，又拨着褶一一往里收，“不嫌不嫌，读书人最该敬重的嘛。”

    一位瘦得遭了灾似的青年也跟着笑，“尤老爷有所不知，后生倒不是图尊家这五两银的月薪。只是常听人说起尤老爷是咱们嘉兴有名的大善人，虽是商贾，却最重读书人。后生早想结，叵奈富贵之家，不敢轻易攀。今日得此良机，便赶来结识，望老爷不嫌。”

    两人仍向屏风上瞧，那尤老爷的骨扭一扭，又歪到另一边去，“吭吭”咳了两声，把手里的泥金折扇缓缓收起来，笑问：

    妙真只得陪着笑脸劝和，“乐善好施也是积德的事嘛。”

    她嘴上这样劝，心里也是瞧不上这些四伸手的人，拖着一抹轻蔑的目光，继而看剩的那个人。

    屏风那面摆了桌椅，歪坐着个态硕的中年男人。他那条胳膊搭在桌上，另一条胳膊招来家到跟前来耳语几句，就见那家着脑袋走向方才谈笑最有派的那位青年说了几句。

    ：“岂敢岂敢，是公才学众，我尤家庙小，不敢劳驾你屈尊降贵。尤某人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多年跑生意买卖，也算有些见识，自然也有些自知之明。”

    所谓父女连心，尤老爷也已失了耐，愈发将个歪在椅上。

    好嘛，这是趁机上门打秋风的！

    那青年楞了楞，心知了脚，也不再费心歪缠，在屏风上连片刻，弹弹袍“哼”一声，随意打个拱手抬去了。

    “小姓良，名恭，嘉兴本地人氏，家住白鸽街凤凰里。父母早逝，家中现只有寡居的姑妈一亲。家父在世时有些手

    曾太太白险些翻得昏过去，咬牙切齿抱怨，“你看看你爹，就显得他有钱似的，非亲非故就白送人二十两银。”

    说的什么听不清，只见那青年态度一变，立时将腰杆起来，腰间把折扇，“唰”一展开，刹那姿态愈发宇轩昂。

    屋外一片莺残蝉烘得人昏昏睡，他打着哈欠：“你呢，才刚只顾着听他们说。还没问你姓什么，哪里人，家中人几何，的什么营生？”

    别的狗讨到吃的都会卖个乖，唯有这狗十分不给面，简直是条喂不熟的“白狼”。

    尤老爷力好，见他那扇面竟是唐寅的真迹，便端正，浑的温和地颤一颤，堆一脸生意人的谄媚笑意

    那青年得了银，喜喜谢过去了。

    妙真撇了嘴，向屏风上递一，“您也不爹，拣个小厮还考人学问，天底没有比他老人家还会折腾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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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狗原是领的，浑灰凛凛的，得一副威风神气的凶相。常来常往间，狗与人倒混了个半熟。妙真听见人们说，闲时无趣，也常拿些屋里吃不了的馅果到后门去喂。

    这青年：“不知小生哪里不好，难连给尊府个鞍前后的小厮也不？还请尤老爷说明一二，小生回去也好自省自改。”

    果然就剩了他。

    外一向传闻尤家大小天姿国，自然少不得有那起浪公钻觅想法接近，这些年也是见着一些的。

    曾太太狠剜她一，“再折腾也是为你，你倒不领。咱们家但凡有一个肯听我的话，我还能多活两年呢。”

    适逢老家送了人回来，他大手一挥，吩咐：“家，去取二十两银来赠与这位公，只当是相识之礼。”

    厅上只剩两位，隐隐约约地立在尤老爷胖的臂膀两边。妙真垫着脚只望其中一个，拿扇遮着与曾太太闲话 ，“娘，方才那个不好？怎么给请去了？”

    令妙真蓦地想起后柴房里常来讨饭的一只大狼狗。嘉兴府连狗也晓得她尤家富裕，常成群在后门徘徊着等他们府里的残羹剩饭。

    “你们都是有些才学的人，再用几年功，也能走一走仕途。又何苦到我们家里来抢着个小厮？岂不是屈了才了嘛，啊，你们说是不是？”言讫洋洋洒洒大笑起来。

    也不知是想到那条狗的缘故，还是晨起就存些怨气的因由，更兼受前两位的影响，妙真总觉得这一位也是别有居心。

    也有这个缘故，尤老爷才要拣个可靠的小厮跟跟。

    屏风上的缂丝如烟如雾，他那双睛隔着这缂丝终于抬起来，像是藏着些挖不尽的危险秘密。

    尤老爷忙了嗓在后殷勤吩咐，“家，快！送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