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宝殿。

    而妙真，正是那殿的女神仙。她偎着曾太太坐在榻上，绣鞋尖闲蹭着地，裙边微微着，摇风曳。

    那面银红苏绣扇遮着半张脸，歪着脑袋，不知在同曾太太耳语什么。

    只听曾太太前仰后合地笑声，上环铛清脆悦耳地响成一片，“你这丫，怎么忽然这般刁钻起来了？”

    妙真还待要说，迎面看见良恭已立在屏门前，便住了，端端正正地坐直，“这是太太，还不快给太太磕。”

    给东家磕本是应当的，可良恭这样大，除天地亲师官员，就是打得吐血也不给人跪。他这人不好也是不好在这一上，明明窘困如此了，偏顾及着一无用的自尊。

    母女俩皆是冷看着他，他心里猛地一阵不自在。想一想，即便跪，也没什么，并非真的臣服，不过是“小不忍则大谋”。

    带着一报复的思绪，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正要跪时，却给曾太太抬扇止住。

    母女俩唱得个好双簧，曾太太笑：“听老爷说，你读过书。虽给我们家了人，可我们家也不是那糟践人的门。我倒没读过多少书，不好受你这样大的礼。免了罢。”

    良恭改为作揖，“谢太太恤。”

    曾太太笑着，抬手将他招得近些，“我恤你，你也要晓得恤我。娘的没别的，就是放心不儿女。从今后你跟着大姑娘，家想必都跟你代清楚了，也不要你什么，就是跟跟。”

    说着细数起来，“姑娘门，你驾车；姑娘在家，你候着；姑娘倘或要外什么玩意，你就跑跑。别的事一概不要你，只有一样，要明，心要细，姑娘的安危是一个要。”

    良恭这里正拱手应承，妙真却不兴了，起来坐到首椅上去，“您又来了，什么安危？我又不是要闯什么龙潭虎。”

    曾太太不理她，将良恭叫得更近了些，几乎就在她膝前。她将嗓音也放得低低的，怕给人听见，“还有一样，倘或在外碰见那些不三不四居心不良的，你不要怕得罪人，首要是护着姑娘。真得罪了什么份尊贵的，自有老爷去应对。”

    妙真面上微红，旋着裙过来打哈哈，“不要说了，我好好的姑娘家，没事往外跑什么？犯不着在这里费。”

    曾太太仰回去，吁着：“理说，这些话我不该对你一个外来的男人讲。可想一想，还是讲明的好，就怕你留意不到。横竖找了你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嫌疑了。”

    良恭瞥，妙真那张赧笑着脸就在，这样的倾城之貌，自然是少不得惹祸的。

    他躬腰：“太太只放心，小的就是折了命，也当护小周全。”

    这些敷衍东家的话他早预备了一箩筐，此刻说，却发现有一丝郑重意味。然而作不作数他也难保证，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不三不四”。

    好赖哄得曾太太放心，在榻上微笑。笑着笑着，忽然提起一条眉，“还有一样我要叮嘱你，姑娘脾胃不好，你不许私自在外买东西给她吃。吃坏了肚，拿你是问！”

    妙真贼心虚，先凑过脑袋将两手拼命摇撼，“没有没有，我自打上回闹了那一夜的肚疼，再不敢吃了。”

    曾太太不信她，乜：“只不过没让我逮着罢了。你和你爹，也不知是哪世里的馋嘴猫偷生的。你看你爹，越吃越。他近日总说多走动几步就有些心慌，要找大夫来瞧瞧了。”